他没想到我会再回茶楼,立即喜笑颜开起来。
如今想想不管是茶楼还是药铺,应当都是燕南关柳家在延京的产业。柳黎明无诏不得私自入京,直到他真正踏进延京的那一刻,他才彻彻底底松下一口气,将我认了回来。
名门拜帖接踵而至,纷纷递到了延京燕南王府。天子给足了燕南王面子,给我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女儿封了个安平郡主。
我却觉得这种感觉奇怪得很。都说延京是个名利场,当时我被赶出薛府时,就连曾经一向交好的世家姑娘也落水下石,如今不过一个安平郡主,她们便又转头亲昵地唤我「婉婉」。
这般变脸的速度,我委实是做不到的。
我舀着茶汤,小二「哎」了一声,将茶水递了出去。后来不知不觉中换了人,当我察觉过来时,沈辞晏已经不知站在这里多久了。
他生得高挑,不一会便吸引了许多女子的注意。恰好有位曾相识的贵女瞧见了我,眼睛一亮,也不顾人多纷杂,高喊着「婉婉」,迈着步子就向茶楼走来。
我只觉得头疼,将木勺一把塞进小二怀中,抬手掩着面就往茶楼里跑。
沈辞晏慢悠悠地跟了过来。自燕南王回京处理疫疾后,他便轻松了许多,先前那般狼狈的模样我倒是再也没有见过了。
茶楼后院是一处水榭,如今已是人间四月,枝头杏花开得正好。我怕那姑娘跟进来,索性躲在了假山后头。
沈辞晏没有说话,我怕他站在这里引人注意,就拉住他的袖袍,一把将他拉了下来。
他蹲在我身侧,眼睛一垂视线便落在了那枚银铃上。那日我忘了将银铃归还,就系在腰侧,谁知后来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还他。
我解了下来,示意他接,可他只是看着,就连手也没有伸出来。
那姑娘果真跟了进来,我原打算息声先躲过她,谁料沈辞晏却又开了口。
「裴景濯的玉佩你愿收,我给的铃铛你便不要吗?」
这又是哪跟哪?分明就是他自己说的,这银铃是要给他未来夫人的。
那姑娘似乎听见了假山后的动静,脚步声愈来愈近。
我咬咬牙,刚要起身出去,却又被沈辞晏攥住了手。他拉着我往假山另一侧的杏树走去,或许那里正好被杏树遮掩,那姑娘走到假山后并没有看见我。
「真是奇了,我方才分明听见这里有声音的。」
脚步声渐远,我也松下一口气来。倒也不是畏惧处理这样的场面,只是这样的场面话真真是说倦了,倒不如先躲开来,也算是还自己一片清净。
沈辞晏向后仰躺在草丛中,我犹豫片刻,也一并躺下了。
树影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阴影,他微阖着眼,倏地偏头,颇为认真地看我:「你可知晓,你娘同我娘是故识?」
我摇头。
他将头偏了回去,双手枕在颈后,一瞬不眨地看着枝头的杏花。许是这杏花也瞧上了树下的郎君,晃悠悠地飘了下来,落在沈辞晏略微冷倦的眉眼上。他也不摘,任凭它那样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