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容真的心头泛起一阵尖锐的冷意。 门外敲锣打鼓的热闹里还混着丫鬟的笑闹声,反衬得这间院子格外的冷清。 容真十指不自觉地攥住身下的薄毯,用力得几乎要掐出血来。 容家满门被灭,她被顾羡礼囚禁在此。顾羡礼却新婚燕尔,佳人在侧。 这时,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婆子领着几个丫鬟,端着一个瓷白酒壶并一个杯盏走了进来。 “容姑娘,今日太子殿下大喜,特命奴婢过来给您赐酒。” 容真看着那杯盏内翠绿的酒液,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必定不是宴席上的美酒,而是一杯毒酒。 她的嘴角自嘲地勾了起来。 重活一世,竟然还是重蹈前世的覆辙,简直是荒唐可笑。 那婆子使了个眼色,几个丫鬟会意,上前按住了容真的手。 容真久病未愈,身软无力,在几个丫鬟的手下徒劳地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被婆子捏住了下巴。 “容姑娘,您占了别人的位置,如今太子殿下恩典,让您用一杯酒了结仇怨,您还是快点喝了谢恩吧。” “不是您的,就别想了。” 婆子轻蔑地一笑,抬手就把酒杯抵在了容真的唇边。 正欲灌下时,几道破风声响起,婆子并几名丫鬟悄然无声地倒了下去。 容真惊疑未定,抬眸看去,就见穿着一身粗布衣衫的谢景辞从门口闪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包袱。 “阿玥,我来迟了。” 容真眼泪开始成串地往下掉:“景辞,你何必冒险救我……” 谢景辞迟疑了一瞬,还是拿出手帕给她拭去了眼泪。 “阿玥,你要好好活下去。因为你的侄儿容靖瑜,他还活着。” 容真闻言一震,死灰般的眼神中又生出一丝生机,脱口问道:“当真?” 她侄儿尚不满十岁,如今双亲俱亡,她便是他唯一的亲人与依靠了。 谢景辞道:“我何曾骗过你?” 说话间,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件丫鬟穿的外衫罩在容真身上,又随意将她的头发扯得松散一点。 容真不明就里,疑惑道:“这是作甚?” 谢景辞在地上抓了把灰,胡乱地在自己和容真的脸上抹了几道,然后将她背起来往外走。 “阿玥,我带你走。” 行至门外,谢景辞从身上摸出火折子,淋上火油后扔向小院。 浓烟渐起。 与此同时,顾府门口。 顾羡礼穿着大红喜服,看着越来越近的花轿,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晦涩。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身侧轻轻敲着,不知为何,心口的不安越来越浓。 “来人。”顾羡礼唤来侍卫,问道:“别院那边是否安好?” “殿下安心,一切都好。” 顾羡礼轻舒口气,高悬的心这才轻轻放下几分。 这时,花轿停下,喜婆搀着楚含烟走了过来,将红绸递到了他手上。 顾羡礼正接过红绸,心口突然猛烈地开始跳动起来。 这时,几个小厮匆匆忙忙奔来,嘴里还慌乱地叫着:“后院起火啦!” “我没事。”容真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哪?” “这是我在京郊的一处宅子,你自安心在这里休养。你的侄儿我也安置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有稳妥的人照顾着,你放心。” 谢景辞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没等她发问。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容真感激地笑了笑道:“此番多谢你了。” 转而眉目间又飞快掠过一丝担忧,“只是我如今是罪臣之女,你救我出来,岂非是惹祸上身?” 她先是遭遇家变,随即又被顾羡礼囚禁,整个人都苍白消瘦得不行,看起来虚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但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形下,她最担心的还是会给别人添麻烦。 谢景辞看着她强打精神的样子,心口忍不住一刺。 他担心提及容家人会让容真神伤,便浅笑着避开了话题:“我去看看你的药好了没有。” 容真点了点头。 待谢景辞离开后,她靠在床榻上的肩膀瞬间沉了下去。 痛楚一点一点地从心口复容,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进去。 片刻后,谢景辞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声可谓不轻,可都快走到容真身边了,她却依然像没听到的样子。 看着这样失魂落魄的容真,谢景辞的眉目间闪过一丝痛色。 他和容真自小一起长大,见到的总是她或神采飞扬、或温柔含笑的样子,何曾见过她如此失意的样子? 谢景辞边想着边走到容真身边,探了探药的温度后才递到她手里。 “先喝药吧。” 容真回过神来,接过药碗,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谢景辞又递了个松子糖过来,有意岔开她的思绪,笑道:“你小时候可是最怕吃药了。” 容真拿着药碗的手狠狠颤抖了一下。 她现在家人俱亡,又去哪里找能让她撒娇不喝药的人呢? …… 顾府。 顾羡礼怔怔地坐在书房里,清俊的眉眼中满是苦涩。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楚含烟端着一碗粥袅袅走了进来。 “明渊哥哥,你吃点东西吧。容姐姐在天之灵,必定不想看到你如此难过的。” 听到“在天之灵”四个字,顾羡礼情不自禁地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长眉紧紧拧成一团。 “不,她不会死的。” 闻言,楚含烟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嫉恨。 两日来,顾羡礼将自己关在书房,不吃不喝。 没想到容真人都死了,顾羡礼竟还如此对她念念不忘。 这时,书房门再度被推开,一名侍卫匆匆走了进来,将一支布满黑痕的发簪放在桌上,跪下道。 “回禀太子殿下,这是在火场中清出来的,请殿下过目。” 顾羡礼的视线移到那发簪上,随即浑身一僵。 那是容真的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