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本间先生去世对大哥的打击很大。您也知道,本间先生走了还不到一年,他也病倒了。”“是啊。嗯,高显先生后来住院住了……”“有一年零两个月。过后听医生说他已经很能坚持了。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公私两方面都让他心力交瘁。”“说起来,上次发生火灾时,高显先生也住在这里吧?他受到的打击应该不小。”“确实,那起事故对他的打击很大。好像就是从伊之壹起的火吧……”话一出口,苍介仿佛才突然想起那正是我这次入住的房间,于是慌忙加了一句,“当然,这里都已经做过驱邪的法事,请您放心住。”“我一点都不介意。那个房间很好,我很喜欢。”“不好意思。”我们来到大堂。一原家的人都在,所有人都像在自家客厅一样自在。他们分两张桌子而坐。苍介走近其中一桌,那里坐着一男一女,二人我都曾见过一面,但他们应该都没有见过本间菊代。苍介向他们介绍了我,其中那个男人站了起来。“我听大哥说起过您。今天远道而来,辛苦了。”“这是我的弟弟直之。”苍介补充道,“现在在大哥的公司工作。”“我听说过。高显先生去世后,想必大家都很辛苦吧?”“确实。不过大家都在努力。”实际上,这个男人继承了高显先生的事业。他一直在美国分公司,和我见过两三面,但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所以我估计他不大可能记得我本来的样子。即使记得,在我接受过整形手术,继而扮成老太太之后,他也不可能认出我。不过,还是必须小心这个男人。他是高显先生同父异母的弟弟,年龄相差二十几岁,可我在公司时经常听同事说,这个男人和他大哥有着一脉相承的洞察力。“其实我以前见过夫人。”直之相貌端正,带着温和的笑意。“啊……是吗?”我心下一惊。“是在为本间先生守灵的时候。我延期一天回美国,特别匆忙,穿着便服就去了,也就没能亲自问候夫人。”“这样啊。那天还劳你更改行程,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料到直之还曾为本间先生守灵,腋下不觉冒出汗来。“您千万别这么说,您还特意把回礼寄到了美国,非常感谢。至今我还用着呢。” “哪里哪里,不值一提。”听上去,他指的是奠仪的回礼。本间菊代夫人到底给他寄了什么?还是赶紧岔开话题吧,实在不行就以老年人健忘含糊过去。我心里正盘算着,没想到直之自己转移了话题:“不过,跟我上次见到相比,夫人您好像有些变化。气色好多了,感觉变年轻了。”“啊……不,哪有这回事。最近照镜子我都懒得多看自己一眼。”我装出老妇人难为情的样子笑了笑,也不知能不能糊弄过去。我自己都感觉那笑声不自然。看来,对这个人一定不能掉以轻心。“本间夫人,这是纪代美。除了大哥,我还有一个哥哥,纪代美是他的太太。”苍介插话的时机正好给我解了围。我上前寒暄,对方端坐着微微点头。她丈夫比高显先生早三年去世,她从此便和一原家不再有直接联系,然而丈夫健在时养成的倨傲依然如故。可能是因为直之和我多说了一会儿话,无形中让她感觉受到了忽视,她看起来颇为不悦。苍介又把我领到旁边一桌。这一桌坐着三个女人和一个年轻男人。“这是我的妹妹曜子。她丈夫因为工作,今天无法前来。”苍介介绍的是那个最年长的女人。她大约年过四十,五官看上去像混血儿,和染成栗色的长发倒是挺相称。她站起身,彬彬有礼地点头行礼。“请您多多关照。”“哪里哪里。”在兄弟姐妹间,曜子、直之二人与高显先生、苍介二人不同母,因而年龄上有一定差距。接下来,苍介伸手示意,向我介绍了两个姑娘。“这是曜子的女儿加奈江,这是纪代美的女儿由香。”由香微笑着向我问好,加奈江微微低头道了一声“请多关照”。由香给人一种丰润的感觉,一看就是在优裕环境下长大的大小姐,加奈江则给人一种野性的魅力。二人的气质恰好形成鲜明对比,不过共同之处是都属于当之无愧的美女。我一边告诉自己如今还忌妒这样的女孩实在太蠢,一边以优雅老妪的仪态向她们寒暄。剩下的那个年轻男人不等苍介介绍,自己站了起来。“我叫一原健彦,目前从事戏剧方面的工作。”他声音洪亮,给人一种有为青年的感觉。但据我以前对他的印象,他不过是个徒有其表、毫无内涵的人。和戏剧有关的工作,听着好听,其实只是和玩伴一起演些像过家家一样的东西。靠这个当然不可能谋生,实际上他现在还在啃老。“这是我的儿子,都二十七的人了,还不肯安定下来,没办法呀。”苍介对孩子的溺爱展露无遗。或许正是因为他自己也一直依靠着高显先生,所以并不在乎儿子有没有出息吧。曜子请我坐下,我便依言落座。苍介自觉已经尽到主人之责,便回到自己那桌去了。“你们一家人团聚,我这个外人前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曜子听后连忙摆了摆手。“没有的事。我们时常见面,偶尔有客人在场,感觉还挺新鲜。”“这样啊。”“是啊,所以您千万别在意。”“如果只是和亲戚旅行,我绝对不会来。”加奈江看向由香和健彦,故意捣乱似的说,“这个旅馆我都住腻了,周边也没什么可以玩的地方。只不过这次有件非常重大的事,我才勉强来的。”“我倒挺喜欢这里的,多来几次也行。”由香平静地说。“我也喜欢。”健彦附和道,“像这样的旅馆,最近越来越少了。”“只要有由香,让你去哪里都可以吧。”加奈江瞥了健彦一眼。健彦对加奈江的嘲讽毫不在意,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由香则一脸置身事外的神情。我推测这几个年轻人之间有事发生。“反正,”加奈江接着说,“如果没有什么非常重大的事,我是不会来的。就连由香你,其实关心的也是那个吧?”“才不是,那种事关心也没用。”由香看着摊在膝盖上的杂志说道。“是吗?可我觉得那可是件大事。毕竟,一笔巨额遗产的归属明天就揭晓了。这对将来也有很大影响呢,可以说是人生中一件非常重大的事,婚礼也不能和它相提并论。”“加奈江!别说什么‘非常重大的事’了,好不好?不嫌丢人吗?”曜子似乎已忍无可忍,低声提醒道。她应该不是认为女儿的态度不严肃,而是不希望显得过于贪婪吧。加奈江耸了耸肩,吐了一下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