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冷宫的第二个月,外面突然热闹起来。
处处张灯结彩挂上了红灯笼,更衬得宫里冷冰冰的,一丝人气儿都没有。
我翻了身,问绿萼:今儿是什么日子?
她默了一瞬,低声道:
娘娘,是封后的日子呢。
您……
她有些焦急地看着我,好像生怕我难受似的。
我随手拿过她手里的茶杯:
我没事儿。
她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
我喝了一口茶。
已经凉了,劣质的碎末儿喝进嘴里,又涩又苦。
自打我进了冷宫,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往常那些堆着笑脸的奴才如今都拜高踩低,连口正儿八经的茶叶也不肯给了。
我挥退了绿萼,撩起帘子看向窗外。
真热闹啊。
漫天都是烟火和灯笼映出的红。
隔着这么远,似乎还能听见一丝依稀的锣鼓喧天。
是贺洵在给程凝然庆贺吧。
她是首辅独女,如今又成了皇后,还独占贺洵的宠爱。即使看不见,我也能想象那是怎样的排场。
这样的梦,我年少时也是做过的。
那时候贺洵还是最不受宠的宫娥之子,我是选秀入宫的宫女。
人人都说十七皇子贺洵阴晴不定,性情暴戾,最遭圣厌,谁都不愿分到他宫中。
只有我因为没有贿赂太监,被分到了他那里。
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后来的相知相识,我们足足用了两年。
最受宠的四皇子娶亲的时候,我偷偷去看热闹,回来兴奋道:
真够气派的,听说内务府这次拿出几十万两给七皇子娶亲,皇后还拿了私库贴补呢!
他却嗤笑:不过是一个皇子妃罢了!
你若喜欢,将来我便让你做我的皇后,受万人朝拜!
这句话,在他夺位前一晚也对我说过。
那时候皇帝将死,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我们每一步都好似行走在万丈悬崖上,一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我们都知道,明天不成功,便只能成仁。
前一晚贺洵抱了我一夜,我问他:
你当了皇帝想做什么?
他想了想,把下巴埋进我肩窝里,微热的气息在我耳边轻声道:
我要封你做我的皇后。
我脸一红,心下欢喜却仍嘴硬:到时你肯定要娶个贵女,什么宰相的孙女儿,将军的女儿,哪里还顾得上我?
他却只是笑,竹与墨的清香缠绕在一起,笼罩了我。
贺洵声音睥睨和缱绻交织在一起,他咬着我的耳朵沙哑道:
除了你,这天下没人配做我的皇后。
美梦之所以让人流连,大概就是因为太过短暂。
登基后,贺洵是独宠了我一阵子,那时候他一月二十几日会歇在我这里,剩下的时间就留在养心殿批折子。
对别的妃嫔,他看都不看一眼。
人人都说我宠冠六宫,甚至还有大臣劝谏贺洵,说我是妖妃,要将我处死。
然而这些人都被他砍了头。
我以为他是爱我的,可他却再没有提封我为后的事。
我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他心里有我就行。
贺洵许诺过我的。
我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