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无数次想,如果我没有嫁给太子会怎样,可惜现实并未如我所愿。
我心爱的小将军死在了边疆战场上,我第一个孩子也没能降生。
我怨啊,我怎么会不怨呢?可是我不敢怨,也没有底气怨。我只是家里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而太子爱的是我的嫡姐。
如今我嫁给太子已经十年了。
这十年里,我瞧着宫里进来一批批活泼天真的秀女,又瞧着她们短暂地绽放,而后归于冷寂。
我只是冷眼瞧着,关起门来做我的如妃。
其实若可以,我宁肯自己从未嫁入皇家。
一、
我叫顾穗宁。我爹是礼部尚书,我是庶女,上头有一个嫡兄,一个嫡姐,下头还有一个庶弟。
爹爹与嫡母伉俪情深,奈何架不住祖母的威严,只得纳了我娘,这才有了我同弟弟。按理,我该是感谢祖母她老人家的,毕竟没有她,我也不会出生在这世间了。
自打我与庶弟出生后,父亲许是觉得完成了任务,便也一心一意守着嫡母过日子,我很少见到父亲,小时候倚在花园门口是我最开心的事情,因为父亲总是牵着兄长与姐姐经过,父亲见了我会笑盈盈停下来:「穗穗又来看花了。」然后他会给我一块专门给姐姐买的马蹄糕。
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后来娘走了,我再也没去过花园。
娘一直郁郁寡欢,有一天夜里她忽然拉着我的手让我以后好好照顾弟弟,然后她在我怀里咽了气。我自是害怕的,我想找爹爹,可嫡母睡眠浅,晚上轻易睡不着觉的,爹爹必定是与嫡母在一处。我清楚记得一个小厮夜里醉酒高声喧嚷吵醒了嫡母,父亲瞧他的眼神是那么的让人不寒而栗,我不想挨打。
我就这么抱了娘一夜,眼睁睁瞧着她的身子慢慢凉下来。
后来天亮了,进来服侍的嬷嬷大惊失色,这才慌忙禀告了爹爹。
爹爹匆匆进来,彼时我又困又饿,只记得一个宽厚的怀抱将我抱起来,可惜他从始至终没看娘一眼。
后来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娘已经下葬了,弟弟孤零零缩在墙角。
「姐,娘走了,咱们以后没亲人了。」
见我醒了,弟弟连忙蹬蹬跑上床偎在我的怀里,他的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的痕迹。
「不会的,翎儿还有爹爹。」我细声宽慰道。
「那不是我爹爹,他们才是一家人,我只有姐姐了!」小小的人儿嘴里吐露出不忿的话语,我一顿,到底未再反驳。
连小孩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二、
虽然娘亲去了,府里到底未曾短缺过我和翎安,我与嫡姐顾念宁随着嬷嬷一同学习女红,翎安也入了学堂,他每月来信一次,随信总是寄来一些小玩意,看过信后我便将它们仔细保存到木盒里,毕竟翎安是我在府里唯一牵挂的人了。
若是一直如此,日子也算能过得去。
可皇家忽然下旨诏顾念宁为太子妃。
顾念宁自幼是被爹爹同嫡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不像我一样,处处伏小做低,低调谨慎。她是京城里的太阳,那么的高傲耀眼。父亲是尚书,舅舅是大将军,她是京城当之无愧的名门闺女。
彼时萧晏珩还是太子,他和嫡姐,再加上沈九思是京里有名的三人组。
铲奸除恶,打抱不平,侠肝义胆。
其实总是嫡姐与沈九思在前面嚷嚷着为民除害,萧晏珩在后面默默为他们收拾烂摊子。
我大抵是那个时候便知晓太子喜欢嫡姐的,不然一个太子,一个温润斐绝的君子,何以天天跟在一个疯疯癫癫小姑娘身后。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依嫡姐的身份嫁给太子倒也相配,何况天家难得真情,太子那么喜欢姐姐,她嫁过去会幸福的。
每每宴上京里贵女流露出对姐姐的羡慕,我总是一笑了之。
宁嫁有情郎,不慕权富贵。
我始终记得娘咽气前告诫我的话。
穗穗啊,以后嫁人,一定要嫁给个喜欢你的人。
我不羡慕嫡姐得了太子青睐,我有沈九思就够了。
说起来,我倒要叫沈九思一声表兄,他是嫡姐舅家的孩子,是顾念宁的亲表兄。他同顾念宁一样,是京里耀眼的太阳,肆意开怀,打马街头过,是京城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记得那是初夏,我正摇着小扇坐在树下乘凉,打院门外忽然走进一陌生公子。
年少肆意,张扬明朗。
我猜他是找嫡姐的,于是不耐烦道:「公子可要寻姐姐,她的院门应当是在花园旁边。」
那公子耳尖发烫,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我摇摇头起身回了屋里。也未注意他是何时走的。
后来第二次见面是在将军府的宴会上,我陪着嫡姐去赴宴。
他打人群里一眼瞅见我,大步朝我走来:「喂,我叫沈九思,不是什么公子,穗宁妹妹,你该唤一声表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