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站起了身,眯了眯眼:“你是……孟云凯?” 孟云凯点了点头:“主任,我这次来桐城是找傅医生的。” 闻言,主任愣了一下。 “钟觅在我们撤离前,让我把一些东西交给他。” 得到封景翰家的地址后,孟云凯驱车赶了过去。 然而敲了将近五六分钟的门都不见有人开,而电话也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孟云凯皱起眉看着手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只能去找隔壁的人。 听他要借阳台,邻居以为他要在阳台喊隔壁的封景翰,没想到孟云凯打算从阳台跳过去。 邻居吓得大叫:“小伙子,这可是六楼,你要是出事了可别赖在我身上啊!” 孟云凯稳稳地落了地,满脸歉意:“阿姨对不起……”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忽然从房中传了出来。 孟云凯心一沉,暗叫不好,立刻冲了进去。 他寻着血腥味跨进房里,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个医生都忍不住毛骨悚然起来。 此刻面无血色的封景翰瘫倒在床边,他的右手紧紧抱着一个木盒,而左手腕已经血肉模糊,一把沾血的水果刀在大片血泊中闪着寒光。 “封景翰!” 孟云凯疾呼一声,立刻给封景翰做紧急止血,又掏出手机打了120。 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划破了渐渐阴沉的天空。 看着封景翰被推进手术室,孟云凯紧皱着眉浅浅松了口气。 他没想到封景翰居然会自杀。 他以为他会明白钟觅的牺牲是为了什么,以为他会带着她的遗憾继续做好一个医生。 但是封景翰却比他想象中的要懦弱。 没有钟觅的封景翰,好像真的活不下去了…… 此刻,抢救室内因为失血过多导致休克的封景翰再次陷入每天深困住他的梦魇中。 一片黑暗中,他又看到了钟觅。 她穿着白大褂,一头黑长发挽在脑后,白净的脸上是浅浅的笑容。 “蔓蔓。” 封景翰红着眼用力地抱着她,温暖的躯体比那冷硬的木盒真实百倍。 钟觅轻轻环住他,声音就像盛夏中的凉风:“廷川,回去吧。” “不!” 封景翰又搂紧了几分,倔强地不肯松手:“蔓蔓,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好不好?是我……是我的错,我娶你不是为了躲避催婚……” 他像一个孩子恳求着,又像个犯错的人在忏悔自己的罪过。 钟觅推开他,带着薄茧的双手捧住封景翰的脸,含泪笑着:“你在乎我,我很开心,但是廷川,千万不要忘记我们成为医生的初衷,你一定要要替我好好的活下去……” “蔓蔓……” 封景翰紧皱的眸子颤抖着,看着眼前的钟觅渐渐远去,一种剔骨的痛苦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炸开来。 他目眦欲裂地嘶吼着,却再也看不到那张脸…… 病房中。 孟云凯刚走进来,便听见昏迷中的封景翰嘴里叫着“蔓蔓”。 他皱了皱眉,也只是叹了口气,又不免有些后怕。 如果再晚几分钟,封景翰就已经救不回了。 但想到床头柜上那张遗体自愿捐赠书,孟云凯心里更是燃起了一丝怒火。 “蔓蔓!” 封景翰痛呼一声,睁开了满是血丝的双眼。 孟云凯走了过来,沉声道:“不要乱动,你伤口才缝合好。” 闻言,封景翰急促的呼吸微微一窒,他转过头,看着有些眼熟的孟云凯,眼眸一暗。 他不顾伤口,猛地坐起身攥住孟云凯的衣领:“为什么多管闲事!” 还差一点,明明还差一点就可以和钟觅走,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了…… 见状,孟云凯抛开了平日的温和,一把推开虚弱的封景翰,怒斥:“亏你还是个医生,自杀再将遗体捐献,你这是尊重自己和生命吗?” 封景翰瘫坐回病床,心如死灰的目光呆呆地落在洁白的被子上。
那满是青渣的下颚颤了颤,滴滴热泪从那双通红的眼中流出。
他痴傻般笑了笑,却又紧咬着牙呜咽着,俨然快要失去了理智。 “我想她。” 封景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三个字清晰地说出来。 每一个字都好像饱含了他所有没来得及告诉钟觅的感情。 孟云凯眸色一怔,眼前的封景翰恍然让他想起三年前的自己。 他亲眼看着自己深爱的女孩穿着婚纱嫁给了别的男人。 在那一晚,他喝得酩酊大醉,哭的像个孩子。 在被酒精刺激的胡言乱语中,他也含泪大喊“我想她”。 孟云凯转头掩去眼中的情绪后看向封景翰:“我想能让钟觅决定留下来,不只是因为她放不下那里的病人,或许和你也有点关系吧。” 他还记得那天他看见封景翰和叶知薇两人站在坡上,遥遥望着太阳慢慢从地平线升起。 在得知他和钟觅是夫妻后心底更是替钟觅不值。 甚至对封景翰的不珍惜感到生气。 然而钟觅已经走了,封景翰因为她的离去选择自杀,孟云凯心底只剩下了遗憾。 他和他爱的人分开了,但他还能亲眼看见她过得幸福。 但封景翰和钟觅不同,他们甚至连告别都没来得及。 孟云凯眨了眨酸涩的眼,从口袋里拿出两本巴掌大的册子递给封景翰。 封景翰木木地转过头。 两本册子大小一样,但是一本比较新,另一本却很陈旧,皱褶处都已经变白,像是被人翻阅过很多遍。 “这是她的。”孟云凯解释道,“她说如果她回不来了,就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闻言,封景翰眼眸一震。 他立刻伸手接了过来,翻开了那陈旧的一册,里面是陌生的字迹,很多地方墨水都被晕开了。 首页左上角,写着“顾成骁”三个字。 封景翰愣了愣。 是钟觅的爸爸! 里面记录着顾父在做无国界医生时的点点滴滴。 而另一本新的册子是钟觅的,那片娟秀熟悉的字迹就像炭火烧红了封景翰的眼。 第一页就写着她做医生的初衷,不只是为了救死扶伤,她还想像顾父那样大仁大义的无国界医生。 而后便是在A国援助的每一件事,每一次感慨。 在最后一页,她画了一面国旗,下面的字迹已经不如前面工整。 ——若我还能回到故土,必走遍山川,将“生”的希望带到祖国每一个角落。—— 在边角处有一滴眼泪落下的痕迹。 封景翰看着,心如刀绞。 他不知道钟觅是在承受着什么样的折磨中写下这段话的。 但他可以感受到钟觅想活下去,她不只是想活下去,她还想让其他人活下去。 她很努力的求生,只希望能健康的回到家,去救助更多被困在疾病伤痛中的人…… 孟云凯看着封景翰将册子贴在胸口无声地哭着。 他也忍不住哽咽道:“她在那样绝境里也没想过要放弃,而你呢?你捐献遗体,可你全身的器官能救活千千万万个饱受病痛折磨的人吗?” 孟云凯的话就像一颗响雷在封景翰脑子里炸开。 这样的奉献从来都不是医护人员想要的。 他们是时时刻刻与天争命的人,是从不向死亡妥协的战士! “对不起……” 封景翰嘶声低喃了一句,颤抖的双手小心地护着怀中的册子。 这像是在为自己的冲动懊悔,又像是在向钟觅的亡魂道歉。 孟云凯低头松了口,放下了悬着的心。 “好好活下去吧,她一定也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