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冰凉的水滴在脸上,林云莲被冻得一激灵,她下意识抹了把脸皱着眉睁开了双眼。 低矮的屋顶挂满了蜘蛛网,微薄的光分别从门口和屋顶照进来,轰天的臭味不断刺激着林云莲的鼻粘膜,林云莲重重打了个喷嚏。 她只记得自己熬了三个大夜在赶博士论文,怎么一睁开眼竟然到了这种地方? 没等林云莲弄明白情况,脑袋一阵刺痛,无数不属于林云莲的记忆涌进脑海。 原来,现在是七十年代,她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林云莲,但和受尽万般宠爱的她不同,这位林云莲在原生家庭中排行老幺,但因为是女孩所以十分不受重视。 五年前,饥荒严重的时候,大家都吃不上饭,只能挖野菜啃树皮,林云莲被盛家人用半袋玉米面换给了关家老二做媳妇。 林云莲因此对关家感激涕零,然后就一直在关家当牛做马,受到苛待也不懂得争取。 关家老二叫程华岭,程华岭是当兵的,就结婚的那一年回来了一次,结完婚没几天就走了,但林云莲运气好,就那么一次就怀孕了。 一年后,为他生了个儿子,自此之后程华岭就每个月按部就班地寄钱回来。 不过,这些钱和票从来没到过林云莲的手里,除了结婚后程华岭在的那几天,林云莲和儿子就一直住在这间臭气轰天的牛棚里,冬天冻死,夏天热死,此时更是四面透风,上面漏雨,下面返潮。 “娘,娘……” 小孩微弱的哼唧声传来,林云莲连忙看过去。 一个瘦巴巴的小孩蜷缩成一团躺在麦秸上,林云莲伸手摸了摸,这孩子身上还不算湿,想来这牛棚里仅有的一块不漏水的地方被原身给了这孩子,自己却在凄风苦雨中死去了。 林云莲叹了口气,将这孩子抱了起来。 要林云莲说,这原身真是窝囊,竟然给儿子的名字都叫小窝囊,平时害孩子没少被家里和村里的孩子欺负。 小孩今年四岁了,已经发烧三天了。 林云莲摸了摸孩子的额头,仍然滚烫滚烫的。 林云莲叹了口气,她不是原主,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这里,可是既然来了,她就不能过以前那种窝囊日子,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孩子病死饿死。 这林云莲也真是有病,孩子生病了不去给孩子看病,竟然就这么让他烧了三天。 “娘在,娘在呢。”林云莲把孩子往怀里搂了搂,抱着小窝囊就急匆匆地朝河西村的卫生室跑去,“咱们去看大夫,看完大夫就好了啊。” 小窝囊已经烧得快昏过去了,听林云莲这么说也只是轻轻拽住了林云莲的衣襟。 林云莲深一脚浅一脚地抱着小窝囊跑到河西村卫生室砸开,大夫一看就朝林云莲责备道:“你是怎么当娘的,烧了三天都不管,再继续下去这孩子就活活烧死了。” 他已经认出来了,这个女人就是村里素有盛老牛之称的老关家的免费长工,在老关家做最重的活吃最少的饭,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算什么母亲,一时对林云莲也没什么好脸色。 “是是是,大夫您快别骂我了,快给我家孩子看看。”林云莲深更半夜抱着孩子跑了一路出了一身汗,听大夫这样一说更觉得自己快站不住了。 “闭嘴。” 年轻大夫又瞪了林云莲一眼,手脚麻利地拿药给小窝囊打了一针。 满满的一针药水推下去小窝囊哼都没哼一声,大夫又去弄了个冷毛巾贴在小窝囊的额头上,“好好看着,过一个小时如果还烧再叫我。” 第2章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林云莲连忙答应又道谢,等赤脚大夫走了,林云莲想起以前自己在网上看过发热之后可以物理降温什么的,她仔细想了想,出去找了个水盆弄了半盆温水,拿了刚才大夫留下的毛巾在水里涮了涮,解开小窝囊的衣服开始给他擦身。 脖子、腋窝、腹部、背部、腿窝、脚心,这种血管比较密集的地方,林云莲一遍一遍地进行擦拭。 一个小时过去,大夫过来查看的时候吓了一跳,“你在做什么?” “我,”林云莲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她从小体质好,连感冒发烧都很少,其实也不太了解所谓的物理降温,“我觉得孩子身上太热了,水是冷的,就想给孩子擦一擦,蒸发带走孩子身上的热量。” 大夫一听也有道理,上前摸了摸小窝囊的头,一针退烧药加上物理降温,这会儿温度总算降下来了。 他拿听诊器在小窝囊前后心听了听,半晌收回,“算你走运,否则这孩子烧不成大脑炎,也得变成肺炎。” 林云莲又吓了一跳,在这个年代,无论是大脑炎还是肺炎,都是会致命的病。 她再次朝人道谢,大夫哼了一声,“用不着道谢,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工作。虽然退烧了,但是还得吃药,你还是先想想药钱从哪里来吧?刚才人命关天,我可以先给你打针,但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得还。” “……是,我会想办法的。”林云莲尴尬地陪了个笑,一边给小窝囊穿好衣服,一边问:“得多少钱啊?” 大夫伸手在算盘上拨了半晌,说:“一块九毛八。” “好,一块九毛八,大夫,能不能请你先给我儿子拿药,这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这大夫是下乡的知青,叫陈远,因为来的不情不愿,哪怕是做大夫这么轻松的活计,他也一直颇有怨言,甚至对这里充满敌意。 陈远闻言立刻又哼了一声,“还?你拿什么还?” 陈远瞧不起林云莲,非常瞧不起。 “我,我一定会还的!”林云莲这辈子还没这么窘迫过,为一块九毛八分钱,想她穿到这里之前,做一趟公交车都不止这个价钱了好不好?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古人诚不欺我。 林云莲清楚地看到陈远眼底的鄙夷,深吸了口气攥了攥自己的拳头说:“我丈夫是当兵的,再不济一块九毛八分钱的津贴一定会有,陈大夫,能不能借你张纸,我想给他写封信。” 写信? 陈远诧异,“你会吗?” 会吗? 林云莲也是听到陈远这话才反映过来,作为丫头片子长大,从来非打即骂的林云莲好像真没学过写字。 “会,别人学写字的时候我在旁边看过,回家有偷偷练习。”林云莲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陈远没再说话,只是审视地盯着林云莲看了一会儿,觉得她不是在说谎就转身出去拿了信纸和钢笔回来,“写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写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轻飘飘的满含鄙夷的话,让林云莲有点生气,不过现在,小窝囊的病还有赖人家给看,林云莲生气也只能默默往肚子里咽。 第3章你儿子要病死了 林云莲铺开信纸,拧开钢笔,她没什么心情拿写字打陈远的脸,埋头开始写字。 首先当然要写小窝囊生病险些没命需要程华岭寄钱的事,随后又交代这钱最好单独寄给她,因为这些年她从来没拿到过他寄回来的钱和粮票,而他的亲儿子已经快要病死饿死了。 洋洋洒洒,林云莲写了两大张,陈远在旁看得直咂舌,他相信看到这封信的人心脏都会跳出来,虽然都是事实,但让林云莲这么一写也太吓人了。 林云莲写完检查了一遍,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但是儿子的命就握在你手里,所以这钱你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就不给,大不了我去卖血。 陈远:“……” 任谁看到这样的信也得给啊,否则,什么样的男人能眼睁睁看着妻子去卖血而弃儿子于不顾啊? 这个婆娘……好像和他以往了解的不太一样。 林云莲将信塞进信封里,写上收件人和地址之后拿浆糊糊好准备明天放到邮筒里去。 “给我吧,明天正好我要去一趟乡上,顺路给你捎过去。” 林云莲本来还在发愁怎么去乡上,闻言顿时喜出望外,陈远这次没等她道谢捏着信和钢笔离开。 这个婆娘的字还挺好看的。 天还没亮,不过林云莲也不打算回去睡牛棚了,又摸了摸小窝囊的头确定没有再烧起来,一颗心总算略略放松了些。 这会儿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林云莲终于感到一阵疲惫,她把小窝囊往怀里抱了抱,也在病床上躺下来。 林云莲不敢深睡,一只手始终搭在小窝囊的头上,以免烧起来自己不知道。 就这样迷糊了也不知多久,林云莲听到小窝囊的声音,“娘,娘……” 林云莲一激灵睁开眼睛,小窝囊正可怜巴巴地揪着她的衣襟,“娘,窝囊饿……” 林云莲愣了一下才反映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心里叹了口气,把孩子往怀里抱了抱又摸了摸他的头,见他没烧起来才说:“走,娘带你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小窝囊刚虽然那么说,可心里却知道就算他饿死了,他娘也弄不来什么吃的给他,听林云莲这么一说,他一下子愣住了,眼睛也睁得老大。 林云莲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以前林云莲总觉得自己是被换来的,天生低人一等,所以吃不敢吃,喝不敢喝,最后程华岭寄回来的东西全部都进了别人的肚子不说,她还要给关家当牛做马。 林云莲给孩子收拾了一下,着重带好孩子的药,把这间病房收拾好就带着孩子回家了,这时候已经天光大亮,雨也已经停了,街头巷尾都是扛着工具出来干活的,见林云莲抱着孩子从卫生室出来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这盛老牛什么时候也去卫生室看病了? 林云莲和关北鲲刚踏进老关家大门迎头就听一阵风声袭来,伴随着关老太尖酸刻薄的骂声。 “杀千刀的便宜货,放着饭不烧,竟然敢出去浪,我打死你!” 第4章谁再敢奴役我,我就抽死谁 林云莲怀里抱着关北鲲怕鞭子抽到孩子脸上破了相,朝后一退抬手就扯住了鞭梢。 眼前的老太太一头花白的头发,因为常年劳作而被高强度的日光晒得又黑又红的脸上好几块拇指大小的老年斑,背微微驮着,整个人更是干瘦干瘦的,活脱脱一副地主王世仁的刻薄相。 以前原身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因为是半袋子玉米面换来的,又没有男人撑腰,常年遭受关老太的鞭打,就是现在林云莲还感觉背上有一块火辣辣的疼呢。 原身囊得让林云莲想一想都觉得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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