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闻言,眼睛一涩:“少爷也是奉旨而已,徐知薇公主红颜命薄,下辈子一定能托生个好人家的。” 半晌,陆景御才喃喃着:“是吗……” 但是他心却不断地揪起一种抽离感,好像有人用烧红的刀刃割去了心脏的一角。 “少爷,您先休息会儿吧,一会儿老爷还要见您呢。”管家暗地里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劝道。 陆景御怅然地坐下,抬起手摆了摆:“你下去吧。”
管家行了礼,转身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安静的房间好像再也没有动静能阻碍陆景御想徐知薇,他拿起枕头旁的玉,眼眶喉咙越发酸涩。 他赠徐知薇玉,对她许下承诺。 但她的心愿却与他有关,或许那时候她已经知道她要走了吗? 陆景御颤抖的手缓缓收紧,将玉贴在胸口,咬着牙无声地吞咽那好像痛入骨髓的情绪。 晚冬的天依旧黑的快,几乎撤去了所有红绸的京城街道还是熙熙攘攘。 行人说话间,也夹杂着几句关于七公主和陆景御的事,也仅仅是几句而已。 最后一场雪落尽后,路边的雪渐渐融化,天也比落雪时更加的冻。 西城郊。 一背靠林子的茅草屋中忽地传出一声惨叫,一个十三四岁,穿着灰色夹袄的少年捂着屁股从屋中蹿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四十岁左右,身着满是补丁长袄的妇人也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扫把。 “娘!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少年一边跑一边求饶着。 “你给我站住!”妇人生气地瞪着那灵活的身影,“陈箓!” 听见自家娘唤自己全名了,陈箓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立刻停了下来。 陈大娘插着腰,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你……你又给我去那脏地方,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陈箓闻言,忍不住反驳:“娘,他们说那地方运气好还能捡点好东西,而且我还救了个人回来,你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你还顶嘴!”陈大娘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而后心底也是止不住的悲凉。 夫君早死,他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哪怕家里只有他们俩人也是揭不开锅了。 陈箓不知从谁那儿听说乱葬岗的人身上可能藏着好东西,为了不让娘饿肚子,偷偷地跑了四里地跑去了乱葬岗,可没想到却背回来一个姑娘。 陈大娘叹了口气,将扫把一扔,爱怜地摸了摸陈箓的头:“疼不疼?” 陈箓咧嘴一笑:“不疼!” 见他这样的笑,陈大娘心中更不好受,红着眼说:“回去吧,外头冷。” 母子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好像方才一点事儿都没有一样。 “娘,那个姐姐还没醒吗?”陈箓踩着雪水,抬头问道。 陈大娘叹息:“咱没钱请大夫,只能找些草药给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撑过去。” 她想着那姑娘的衣服比寻常人好些,既不是寻常人家,怎么会被扔在那种地方,好在遇上了陈箓,否则没断气也给冻死了。 两人说话间就进了屋子,陈大娘正想去烧火,却听床上传来几声痛苦的嘤咛,忙放下柴火走了过去。 “姑娘?姑娘?” 徐知薇只觉心肺好像正被火烧一样,连同嗓子都有一种灼烧感。 她缓缓睁开眼,透过渐渐清晰的视线,一张陌生的脸印在她眼前。 陈大娘见她睁开了眼,面露喜色:“姑娘,你醒了啊!” 徐知薇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嚅动着,费尽力气才吐出一个字:“水……” “嗯?”陈大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轻轻扶起徐知薇,并朝柴房的陈箓喊道,“阿箓,快倒碗水来!” 陈箓闻声跑了进来,倒了一碗水端过去。 陈大娘接了过来,将它小心地凑到徐知薇唇边。 凉水顺着嘴一路流过喉咙,进了肚子里,好像一下子扑灭了心肺中的火一样,徐知薇喘了一口略带轻松的气。 “姑娘,好些没?”陈大娘将空碗递给陈箓,轻声问道。 徐知薇缓过了神,才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她居然还活着!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将她的思绪打断,本就胀痛的痛咳的如同有锣鼓在脑中不断敲着一样。 陈大娘立刻帮她顺气:“没事吧?” 徐知薇抬眸,她正靠在一个妇人怀中,眼前还站着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年。 “我……没事。”她扯了扯嘴角,“谢谢,谢谢你们……” 她早就想过自己死了以后会被怎么处理,阿兰不在,没人会替她“收尸”,铁定是被不愿多事的宫人扔去了乱葬岗。 她遗憾的是不能和母妃还有哥哥在一起。 忽然间,徐知薇眸光一闪,她问道:“大娘,今日是,是几月几了?” 陈大娘愣了下,算了算日子才道:“二月二十四了。” 二月二十四了吗?陆景御和宛瑶已经成婚六日了。 徐知薇眼眸渐渐暗下去,整个人都好像垮了一般。 这样也好,本该这样的。 陈箓忍不住问道:“姐姐,你为何在乱葬岗啊?” 话毕,陈大娘瞪了他一眼,温声问:“姑娘,这里是天子脚下,你若是有什么难事可以报官的。” 徐知薇闻言,只感满心的悲凉。 她不仅是在天子脚下长大的,还在天子的无情中苟且偷生着。 “没有……我来京城投靠亲戚,不想亲戚搬走了,我才……”徐知薇低下头,声音细小。 陈大娘倒没有一点质疑,这样说来,她在这儿也是举目无亲了。 “姑娘,你放心,这些日子你现在在我这儿将养着,把身子养好再说。”她拍了拍徐知薇的肩膀,安慰道。 陈箓想着家里的余粮本就不够,又多了个人,恐怕不久后又要挨饿了。 但看徐知薇这样,也不忍心,便附和着:“对啊姐姐,我可是背着你走了四里地呢。” 许是太久没有感受到温暖了,徐知薇眼眶一热,差点落了泪。 她见两人穿着就像几月前冷宫中的自己,再看这四处漏风的破茅屋,便知他们日子并不宽裕,又如何再负担她这一病秧子。 徐知薇抬起微颤的右手,将左手腕上的一只玉镯取了下来:“大娘,这个你拿去当了吧。” 这玉镯还是两月前欣贵妃大发慈悲赐给她的,不过也是皇兄皇弟们挑剩下的。 陈大娘虽不识玉,但见玉镯如此通透,只觉是上等的好东西,连忙推脱:“这可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