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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寻拿着脑核磁和脑CT报告走进病房，吴茜从椅子上站起来，病床上的战枭睁开眼又合上。 “再这么下去，伤到前额叶，你什么都不用干了。”沈寻将报告扔在战枭身边，语气中带着怒意。 他上次只给战枭做了心理检查，却没想到他的大脑损伤这么严重。 战枭看都没看报告一眼，抬眼问：“我什么时候能走？” 沈寻紧抿着唇，眉心都深深皱在一起：“你自己掂量吧。” 说完，就出了病房。 吴茜转身看着战枭，怔了半晌：“从没听柠柠说过。” 半个小时前，她在走廊里看见他面色很差的离开，有些担心就追上去看，结果就见到他晕倒在车里，她连忙叫来保安一起把他送到了医院。 战枭看起来那么正常，沉静礼貌，温柔绅士，吴茜无法把“抑郁”、“焦虑”这样的字眼按在他身上。

吴茜感到不可置信，正如她赶到时看到他在车里那种蜷缩战栗的模样。

“她不知道。”战枭咽了下喉咙，“不是什么值得分享的事，而且已经从重度转到中度了。” “沈医生也没告诉柠柠？”吴茜皱起眉，“你们一起瞒着她？” 战枭有一瞬间的心悸，调整呼吸喘了口气：“没有，是瞒着她的。” 南浅知道了会怎样？战枭不敢设想。 她知道后不管是哪一种感情，都不会是他想要的。 忽然间，战枭明白，南浅真的很明智，她放弃的不仅是一段痛苦的感情，同时还放弃了一个不正常的伴侣。 他们或许真的不合适，他的存在只会让她受伤。 真的爱她的话，他就该离她远远的，而不是步步紧逼，妄想重新开始。 战枭呼出长长的一口气，觉得自己还算健康，至少终于看开，把逻辑理顺。 不算晚。 看着他苍白的脸，吴茜如鲠在喉。 她认识南浅的时间不算短，虽然不了解他们之间的事，但她想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输液瓶空了，战枭伸手按下呼叫按钮：“抱歉今天耽误你的时间了，希望你回去……不要和她提起。” 吴茜深吸了口气：“你不应该瞒着柠柠。” “她不能知道。”战枭垂下眼睫，“放心吧，以后她也不会有机会知道的。” 吴茜没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只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回到公司，南浅还在和女演员商量剧本的事。 她做了妥协，答应加一些男主表达心底的隐晦行为。 看见吴茜，南浅抬头问：“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助理说你出去了。” “去了趟医院。”吴茜抿抿唇，纠结着要不要实话实说。 南浅轻蹙眉：“你病了？怎么不和我说？” 吴茜很平静地和她对视：“不是我，是公司里的人。” “那人没事吧？”南浅随口问，重新低下头去。 “没事……”吴茜咬咬牙，想到战枭那副颓废的模样，犹豫半天到底还是狠下心，把名字说了出来。 “是战枭，他进医院了。” 第七十一章 吴茜很清晰地看见南浅的身体狠狠一颤，瞳孔也放大了点。 她缓缓抬起眼，眼睛里却有些茫然，像是找不到落处，不知所措。 最后，她的目光落回来：“他怎么了？” 吴茜突然有点不忍，不敢说出真相。 “不清楚，但应该不是小毛病。”她别开眼，“不过他说有事要忙，打完吊水就出院了。他估计已经回酒店了，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他。” “但如果你觉得没必要……不去也行，以免给他希望。” 南浅没有回答。 她清楚吴茜不会是夸大其词的人，毕竟吴茜和战枭也不熟。 她在脑海里反复回忆不久前和战枭对话时有什么异常，但唯一能作为线索的也只有最后几秒——他有些站不住，眼神也躲避的样子。 南浅改完剧本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 她累得睁不开眼，洗完澡倒头就睡，按理说应该可以睡得很香，可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她又梦见以前的那些梦，但这次很不一样，梦里她看见了她从没看见过的一幕。 南浅看见身为公主的自己跑远之后，战枭却让婢女离开，而自己则拔出刀，以一己之力杀死了所有追兵，最后吐血倒地不起。 他到死都没有阖上眼，断气的时候还攥紧了一块玉佩，嘴里呢喃不清地喊着一个明溪。 “柠柠……” 低哑痛苦的嗓音，让南浅猛地睁眼。 她从床上坐起身子，怔怔地发呆。 她想起战枭说的话：“死的不止你一个，在梦里我也死了。” 又想起吴茜的话：“新来的监制说女主独自死去，男主和婢女幸福一生的剧情不合理，要改成男主骗了女主，为她战死的结局。” 南浅一直不相信，她梦了那么多年，结局都是一样的，从来就没有另一个结局。 可现在，她真的梦见了。 南浅有些心烦意乱地捂住头，不由得又想起战枭。 昨天之所以把话说的那么重，归根结底是她的想法不够坚定。 心刚刚软化一点，就被迫又僵硬起来，但凡她真的可以对战枭坐到视而不见心如止水，也不至于用再出国一次来威胁。 听起来很坚决，但里面包含了太多的心虚、动摇、矛盾。 已经中午了，她还要去剧组。 南浅起身洗漱好，换好衣服，走向门口。 她打开门，看见对面房间的门。 耳边却又一次响起吴茜昨天说的话：“战枭进医院了。” “不清楚，但应该不是小毛病。” “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他，但要是觉得没必要，不去也行。” “以免给他希望。” 深吸了口气，南浅试图压下心里那些复杂情绪，准备离开。 可眼前突然浮现梦中战枭那悲怆的一幕：“柠柠……” 她的心重重一沉，所有理智都被抛至脑后，大步走到对面门前，伸手敲门。 没人开门。 南浅咬紧牙关，用了些力气又敲了好几下。 可好久，里面还是无人回应。 战枭不见了。 这时，吴茜打来电话：“柠柠，你什么时候来剧组？” 南浅看见眼前紧闭的门，脑子很乱，乱成了一片。 沉默了会儿，她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步伐很急。 “我今天不来了，我有事。” 第七十二章 车缓缓停在路边，南浅付过钱后走下。 她抬眼看着别墅，里面一片漆黑，没开灯，不知道战枭在不在家。 走到大门前，南浅盯着密码锁，抬手，食指指腹按上去。 还是她和战枭的结婚纪念日，门打开了、 门外的灯光照亮玄关，也隐隐约约照亮其他地方，但还是看不太清。 南浅有种很怪异的感觉，感觉别墅里的什么东西正从各个角落一点点向她聚集，仿佛一根藤蔓，缠住她的身体。 她已经三年没有走进这个房子里。 上次来，她也仅仅是在门口和战枭摊牌之后，就离开了。 南浅没有刻意去记住离开时里面是什么样子，但时隔三年再归来，她还是能看出，这里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眼前的场景和记忆中的画面无缝重合，就好像，她是三年前正准备离开这里那天一样。 窗帘、沙发、地毯、茶几上的花瓶、柜子里的药盒……南浅在客厅里走了一圈，开始变得难以置信。 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变过，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几乎让她错以为这栋房子几年间都没住过人，所以才没有改变。 但它干净整洁，玻璃茶壶里还装着冒着热气的白开水。 不仅是客厅，还有厨房、书房、洗手间。 冰箱上贴着一张已经泛黄的便利贴，上面是南浅的笔迹，写着：“热一杯牛奶给他，对身体好。”是几年前她写的。 竟然还贴在上面。 南浅在冰箱前站到腿麻，才转身上楼梯，走向主卧。 她不知道战枭在不在里面，伸手敲了门。 与此同时，她的心脏怦怦跳，好像在屏息等着一个答案。 没人回应，南浅推开门，里面果然还是漆黑一片。 但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她看见床上躺着个人。 走进去，刚迈出一步，踢到了一个空易拉罐。 南浅皱着眉打开灯，屋子亮起来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一地的啤酒罐，都是空的。 而战枭歪到在床上，侧脸、耳朵连同脖颈都是红的。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件白色的裙子，是南浅的“遗物”。 南浅牙关发颤，差点磕到舌头，细密的痛意从心底漫上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有些哑：“战枭。” “……” 战枭没反应，南浅又喊了声：“战枭。” 终于，那个人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慢慢转过去看。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是醉意和茫然，他看了南浅几秒，忽然笑起来，然后伸出手牵住南浅的手腕，将她拉近：“你来了？”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上，温热的呼吸悉数喷在上面，“还好，梦里的你还理我。” 南浅呼吸一滞，声音颤了下：“你喝多了，好好躺着睡觉。” 可战枭却没动，语气忽然有些难过，眼眶更红了一层：“你不要我了，柠柠，你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了。” “你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留给我，就只有那张支票……你真的不要我了。” 第七十三章 酸胀的涩意在南浅的喉咙和鼻腔中骤然蔓延。 她仰起头，用力眨了眨，忍下涌上来的泪意。 战枭松开她，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好像很委屈：“柠柠，我冷。” 南浅有些哽咽：“为什么冷？” “因为……”他低下头，按着她的手背，“你不在，这里好冷，屋子太大了。” 南浅深吸了口气，才发现手上有点湿，抬眼一看—— 战枭哭了。 心好像紧紧揪在一起，喘不过气，南浅不得不又深吸了好几下，来缓解胸腔里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 “柠柠，我不知道要怎么补偿你。”战枭吞咽了下，“你不肯给我机会，不想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 南浅看着他：“那你要我怎么办？” 问他，也问自己。 她花了几年的时间抚平旧伤和余悸，根本没再想过和战枭的未来，也已经决定好要过没有战枭的人生。 她的耳边充斥着旁人的劝阻，劝她别重蹈覆辙，劝她别再犯傻。 战枭摇摇头，意识不清：“不怎么办，你照顾好自己，我不会打扰你了，你不要出国。” 南浅红着眼别开头，颤巍巍喘了口气，把手抽出来：“我去拿毛巾给你。” 走进洗手间，却愣在原地。 她看见自己的毛巾牙刷都原原本本放在最初的位置，没有变过。 就像她真的没离开过一样。 南浅打开水龙头用热水浸湿毛巾，水流倾泻的时候眼泪也跟着流下来。 正准备回去，一转头却见战枭站在卫生间门口，表情还是迷蒙的。 他走上前，用手捧住她的脸，微微蹙眉：“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又让你伤心了？都是我不好，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不想在梦里还看见你掉眼泪，我会很难过的。” “没事。”南浅知道他还把自己当成梦，吸了下鼻子摇头，然拿毛巾替他擦了擦脸，“去睡觉。” 战枭声音低下去：“还没吃药……” 南浅一怔：“你生了什么病，要吃什么药？”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战枭看起来像是在思考，随后说：“安眠药。” “喝了酒不能吃药。”南浅带他回到床上，盖上被子，“我关灯了。” 可战枭却拉住她的手：“不要关，我怕黑。” 南浅转头看他，带着疑惑。 怎么会？他从前睡觉的时候连一点光都不能有。 战枭出神地盯着等，像陷入了回忆：“太黑了，就像你那天来找我，说让我再也不要找你，后来……你就走了。每次一关灯，就会想起那天在机场，你决绝离开的样子。” 南浅浑身一僵，手指骤然抓紧床单，但随即又脱了力，松开了手指。 她留下床边的小灯，战枭朝她伸出手：“可不可以牵你的手？这样我会睡得快一点。” 他喝醉后坦率得一板一眼，南浅把手递给他，他轻轻牵住，然后闭上眼。 “柠柠，多希望你真的在我身边……” 第七十四章 战枭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很暗，他翻了个身，把脸迈进枕头。 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的时候，他怔怔地睁开眼，看着南浅端着一杯热牛奶走到床边坐下，表情变得很茫然。 战枭维持着抬头的姿势，开始怀疑昨晚或许不是梦。 不用怀疑，的确不是梦，南浅很真实地出现在他面前。 “醒了？那去洗漱吧，洗完喝牛奶。”她说。 战枭还是愣愣地不动，很久后才慢慢坐起身，声音沙哑：“你……” 他无数次梦到这样的场景，但只有这一次，真实感强烈到让人无法质疑。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回来，但那不重要了。 战枭红着眼眶笑起来去抱南浅，她没有躲避。 可两人身体相触的那瞬间，他没触碰到任何实感。 砸在地面上的同时，战枭睁开眼，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还是梦。 捂着发痛的额头爬起来，战枭按住钝痛的心口，喘了口气。 他隐约记得做完的梦，梦见南浅哭了，哭得很难过。 他又想，幸好只是梦。 南浅在战枭睡着后又多待了一个小时才离开。 下午三点多从别墅出来，她又赶回剧组。 忙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回到酒店她就睡了。 第二天中午，沈寻和沈骆来剧组找她一起吃晚饭。 沈寻给她盛了碗汤，问：“眼睛怎么这么肿？” 南浅顿了顿，眼神闪避：“没睡好。” 沈骆凑过来问：“怎么没睡好，有心事？” “没什么，吃你的饭还堵不上嘴。”南浅没客气，推着他的脑袋给推开。 吃完饭，沈寻去开车，沈骆还是不死心地问：“柠柠姐，你肯定有心事，不如说出来让我为你排忧解难？” 南浅忍俊不禁：“你还是先把女朋友追到手，再来说为我排忧解难吧。” “话不能这么说！”沈骆再次被戳到痛处，跳了下脚，“虽然我感情不顺，但有些事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有没身处其中才能给你最好的建议，是吧柠柠姐？” “别贫嘴了。”南浅笑笑。 沈寻把车开过来，沈骆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南浅挥手正要和他们告别，沈寻却探出车窗对她说：“晚点，我们聊聊？” 聊什么？ 她下意识想问，但很快就意识到他想聊的是什么。 沉默了会儿，南浅觉得，也是时候说清楚，便点点头：“好。” 沈骆这时又凑过来：“柠柠姐，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说说？” 话音戛然而止，沈骆的目光落在车窗前，他安静了两秒，小声说：“这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啊，该不会是……” 南浅抬头去看。 只见战枭站在不远处，没穿西装，只穿了件白T，年轻得像是二十几岁。 他带着泪痕的睡颜在南浅的眼前转瞬即逝，不过短短一天，他就恢复如初，看起来毫无破绽。 没人知道那样的崩溃在他身上发生过多少个来回。 沈寻先开了口：“好巧，顾先生。” 战枭把目光从南浅身上移开，很轻地点了下头。 几人分开，南浅回到会议室，战枭就跟在她身后。 刚推开门，她就说。 “我要改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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