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渊已然不是当年那个毫无根基的穷小子,如今只是站在那里,便给人带去浓重的压迫。 毕辞退了一分:“周少,有何贵干?” 而顾明渊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滚出去!” 毕辞眼中涌上层薄怒,但很快就压了下去:“这是温玉绰的家,周少就算是摆谱也该回周家去!” 顾明渊露出一个笑,其中的森然冷意让人胆寒:“这女人,前两天在我这里拿了五十万,你说,她拿什么换的?” 他的话在安静的房间久久响着。 温玉绰呆愣的看着顾明渊,只觉心像是被大石砸出了洞,冷风呼呼往里灌着。 要不然,她怎么会感觉手脚冰凉。 毕辞听着,转头看了身后的温玉绰一眼,眼里情绪不明,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他从小锦衣玉食,但凡想要什么,身边的人都一窝蜂的往手里送。 唯有温玉绰。 毕辞又转回头看向顾明渊,这个当年随意可以处置的男人,现在却成了一句话便能决定毕家前途的周家掌权人。 他知道孰轻孰重,也知道再待下去也不会得偿所愿,所幸放弃。 只是转身离开的背影硬是让人看出了几分阴狠。 毕辞一走,屋里只剩他们两人。 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温玉绰看着冷漠的顾明渊,心中酸楚难忍,可她还是强忍着问:“你今天来,就是为了羞辱我?” 当着毕辞的面,撕裂她最后一抹尊严,将她踩进淤泥。 许是她的语气太过诘责,顾明渊讽刺一笑:“羞辱你我能得到什么?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我只是来替云暖取忘带的东西。” 看着女人眼里浓重的痛苦,他心底微微一沉。 但他转瞬便冷笑继续说:“却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副恶心的画面!你就这么缺男人?毕辞这种人你都能接受。” 温玉绰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她颤抖着唇几乎站不稳。 可顾明渊像是看不见一般,从口袋中掏出一样东西,像扔垃圾般丢在地上:“温玉绰,你怎么这么脏?我怎么会喜欢过你这种女人?” 说完,他转身离去。 温玉绰颓然的瘫软在地,怔怔的看着顾明渊扔下的那个平安扣。 那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他曾说会珍藏一辈子! 可现在…… 温玉绰撑着无力的身体站起身,走上前拾起平安扣,握在掌心紧捂在心口。 眼泪无声的大颗坠落,那一瞬,她只觉心口疼到窒息! 而离开的顾明渊,转头来到了医院。 病房里。 正陪着周母说话的陈云暖见他过来,起身让出位置,软软的喊了句:“周少。” 顾明渊点头,看着喜笑颜开的周母,再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暖意。 陈云暖察觉到,便想着将懂事的形象立的更深些:“我去洗个水果。” 说完,她拿起水果进了卫生间,还不忘将门掩上。 周母看着,心里更加欢喜,小声对顾明渊说:“起澜,你这次眼光很好,暖暖这孩子不比之前那个女人好多了?” 儿子这些年唯一心仪过的女人,周母当然知道,但她就是不喜欢温玉绰。 顾明渊闻言眼里闪过什么,但面对自己妈妈也不好说太多:“您的身体要紧,其他的事不急。” 周母还想说些什么,这时陈云暖走了出来,将洗净切好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方便周母吃。 然后她对两人说:“周少,那你和伯母先聊,我去看看我妈,前几天她刚做完手术。” 医药费到账没几天,陈母的手术就被提上日程,在前几天已经完成。 周母点了点头。 顾明渊闻言不知道怎么想的,竟也跟了上去:“我和你一起。” 陈云暖看着走在身前的高大身影,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却只能顺从的跟在后面。 之前和顾明渊说的那些温玉绰的事情,她还没跟陈母通过气,只希望一会儿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来到陈母病房,陈云暖推门而入:“妈,我带周少来看您了。” 她说着,却不断给陈母使着眼色,希望她能懂。 这时,顾明渊却突然开口:“云暖,你去买点水果吧,我有话想跟伯母说。” 陈云暖心里一慌,担忧的看了一眼陈母,还是乖巧的出去了。 病房的门关上。 顾明渊看向半靠病床坐着的陈母,直截了当的问:“当年温玉绰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顾明渊执着的想知道当年所有的真相。 而惊诧陈云暖怎么会和顾明渊在一起的陈母听闻他的话,也终于明白小女儿眼神中的深意。 孰轻孰重,她向来拿捏的清楚。 陈母叹了口气,看着顾明渊的眼神中带着丝丝愧疚:“是我们没有教好温玉绰,当年才让她做出那种难以启齿的事情……多说无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陈母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顾明渊看着满脸愧色的陈母,许久后,不发一语的转身推门离去。 他一步步走着,陈云暖的话和陈母的神情在脑海里交相辉映。 向来表情不多的脸上,再次因为温玉绰染上了怒意。 不远处,电梯门倏然打开,一个女人的身影从中走出。 两人看着彼此,面面相觑。 温玉绰没想到会这么突然的见到顾明渊,她想说什么,可昨天的一幕幕化作石头哽在喉中,让她只觉痛不欲生,却什么都说不出。 而顾明渊看着她,心里翻涌的火气在那那一刻凝成了实质。 可他没有说一句话,淡漠的收回目光,像是不认识温玉绰这个人一样,侧身越过她离开了。 怔怔转身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温玉绰呆站在原地,心湖中最后一丝波澜也随着他的离去而死寂。 她浑噩的走到陈母的病房门口,刚想推门进去。 却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里面,陈云暖紧依偎在陈母怀里:“妈,你对我可真好!” “傻孩子,你是我的宝贝女儿,妈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陈母眼中的慈爱是温玉绰这二十多年从没有感受过的。 那是任是她如何讨好,如何亲近也得不到的温情。 她此刻只觉得仿佛有把钝刀子,在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里慢慢研磨。 从小到大,父母给陈云暖的永远都比她好,比她多。 只要她们两人闹了矛盾,错的永远是她,道歉的也永远是她。 名义上,她是陈家大小姐,可实际上,她得到的注视可能还没有家里的一只宠物狗多! 温玉绰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从来没有问过。 这时,陈云暖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她话的内容却如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将温玉绰捅了个对穿。 “妈,我先走了,我晚上要跟起澜参加晚宴,就不能来看你了。” 病房门被打开。 陈云暖看见温玉绰不屑一笑,撞开她,就兴高采烈的往外走去。 温玉绰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转回头看向陈母,却只对上她厌烦的目光。 “你哭丧着脸干嘛?一副晦气样!” 她这一声叱骂让温玉绰彻底的失了声。 她看着眼前两鬓微白的女人,许久才逼出一句话:“妈,我也是你的女儿。” 谁知,陈母闻言没有半分愧疚,话愈加的刻薄:“就是你这个好女儿,克的周家破产,克死了你爸,克的我身患重病!我倒希望你不是我女儿,能放过我们一家!” 温玉绰仓皇的退了几步,看着亲妈充满厌恶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他们……一家! 那她算什么?她不是他们的家人么? 但没等她问出口,陈母已经冷脸赶人:“你走,我没你这种丧门星女儿!” 温玉绰心里百味杂陈,眼眶通红。 然而面对这个生了自己的人,她终究是说不出什么,只能颓然离开。 回到空荡荡的家里,温玉绰茫然的坐下。 这一瞬,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胃又开始疼了。 温玉绰躺在床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却连药不想吃,只闭上眼想要逃避那些痛苦。 半夜,电话却突然响起,是医院的护士:“陈小姐,您母亲生命垂危,请您马上来医院!” 温玉绰惶然起身冲出了门。 冲进病房的那一刻,陈母已经不行了,可看到她出现,却是伸出了手。 温玉绰忙上前紧紧握住,看着母亲不断蠕动的嘴唇,她忍着泪凑过去—— 却听她说:“好好照顾你妹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对她不利,不然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第九章 如你所愿 温玉绰怔然的看着陈母,心中是无尽的悲凉。 陈母已经进气多出气少,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抓着她的手臂:“答应我!” 看着母亲不罢休的样子,温玉绰一颗心彻底的死寂。 “好。” 得到肯定答案,陈母嘴角向上弯了一下,抓着温玉绰的手,慢慢无力的滑了下去。 “滴——” 心电监护器发出一声悲哀的长鸣。 温玉绰呆呆的看着陈母紧闭的眼,眼泪倏然而落:“妈……!” 一旁的陆文彦看着这一幕,不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温玉绰转头看向他,一双眼红的充血:“手术不是很成功么?为什么会这样,陆医生,你告诉我……” 她哀声说着,眼泪不住落下来。。 陆文彦叹了口气,说出来的话却如雷将她震在了原地。 “很抱歉,如果您母亲早点动手术,手术的成功率会高一点。” 说完,他就带着护士离开了这里。 而病房外,顾明渊和陈云暖站在那里。 温玉绰瞪大了眼,她看着陈云暖,想起被她挥霍掉的那五十万,只觉得承受不住:“你听到了没有,陈云暖,你听到了没有!是你害死了妈!” 陈云暖也没想到,她眼里闪过一抹心虚,说出来的却是沉痛又委屈:“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知道你因为我不能挣钱觉得我没用,可妈的死我也很难过,你怎么能说是我……” 她说着,委屈的哭了出来。 温玉绰不可置信的走上前:“你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么?妈究竟为什么会没钱做手术?陈云暖,你没有良心吗?” 到现在,她还在装无辜。 病床上被她间接害死的,可是她们的亲生母亲! 可就在这时,顾明渊上前一步,将面上惊慌的陈云暖护在身后。 “你发什么疯!” 温玉绰眼中蒙上一层水雾,她抬眼看着维护着陈云暖的这个男人,笑的悲凉:“顾明渊,你好好看清楚,你身后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你这么维护!” “难道像你一样,一边吊着我一边勾着毕辞,才算值得?”顾明渊讽刺的开口。 温玉绰愣了下,开口想要反驳。 这时,陈云暖却突然开口:“姐,你和毕辞之间的那些事,妈都告诉周少了。” 一刹那,温玉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转头看病床上已无声息的陈母。 好似一盆冰水迎头浇在脸上,她心中为母亲不甘的怒意,在这一刻尽数化为苦涩和冰冷。 她爱的人,以保护神的姿态站在始作俑者身前,对她恶语相向; 她的母亲,在临死前还要为了另一个女儿,将她生命里的爱和希望,尽数剥夺。 那一瞬,温玉绰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再说不出一句。 而顾明渊看着这样的她,心里莫名发闷。 可很快,他便唾弃起了自己的心软,冷下了脸:“你还有什么话说。” 温玉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我……无话可说。” 说完,她转身去向陈母床头,推着她往外去。 女不言母过。 料理后事,这是为人子女该做的,即使陈母可能从来没将自己当做女儿! 轱辘碾过瓷砖,发出“吱呀”的声响。 顾明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上前拦住:“陈伯母的葬礼我和云暖会处理好,至于你,去了也是让她走的不安宁。为人子女做成你这个样子,倒不如早早死了!” 温玉绰脸色一点点的苍白,甚至觉得可能是自己幻听,要不怎么会听到这个男人让她去死呢? 可顾明渊没有再看她,和给陈云暖推着陈母离去。 离开的那刻,陈云暖回头看着她,嘴角不住的向上飞扬。 而温玉绰就这么呆呆的站在空荡的病房,许久,才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