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耳边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姜蕴站在山坡边望着陆辞衍，耳畔还回旋着刚才听到的话。 她再也呆不住，狼狈得只想逃离。 陆辞衍见她转身要走，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谢怒道：“姜蕴，你做戏还要做多久？” 姜蕴脚步一顿，抓着篓子的手更紧，勒得手掌生疼。 时至此刻，他竟还认为自己在做戏。 陆辞衍见她依旧沉默，彻底怒了：“我此次前来不是寻你回去，你要再闹下去，无人替你收场！” 闻言，姜蕴只觉心底凄凉无比。 “民女告景。” 她没有回头，朝着下山的路一步步走去。 许是背后的视线太过灼人，她加快了步伐，一刻也不愿多留。 陆辞衍见状，眼中跳动着怒火，冷哼着朝姜蕴截然相反的方向驾马离去。 独留夏莹在原地，看着两人一左一右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好像知道，为何这么多的差事，陆大人独独选了永州。 …… 姜蕴回到了玉宅，独自依靠在凉亭的柱子上，一脸伤神。 她想起自己曾经嫁给陆辞衍的时候，因玉家出事，只能仓促准备婚事，但自己依旧很用心。 只因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她曾幻想过，总有一日能焐热他的心。 可那一切，都在新婚之夜破碎了。 她还记得，那时的她满心欢喜的坐在婚床上期待着夫君的到来，期待着洞房花烛。 可盖头掀开，她只等到了陆辞衍的冷言冷语：“我娶你，只是为了报恩，再无其他。” “小姐，外头冷，我们进去吧。”小梅把披风给姜蕴披上，一脸心疼。 “叩叩——” 这时，敲门声响起。 小梅转身去开门，没想到是夏莹。 她一愣，转身向亭子里的姜蕴望去。 “小姐……” 姜蕴抬头望去，和夏莹四目相对。 “小梅，去泡茶。” 她轻咳一声，抬手用帕子捂住嘴唇。 夏莹看见她从披风里伸出来的那只手，病态白，青色脉络清晰可见。 她愣了一瞬，却也没有在意。 “听闻你已被陆大人休掉，我想我该称呼你一声玉小姐才是。” “可。”姜蕴点头，声音却透着一股空灵。 她看着眼前洒脱的女子，双眼灵动充满生机，是自己所没有的美好。 或许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陆辞衍。 夏莹和姜蕴保持着距离，对眼前这个病弱的女子略带不屑。 “方才我向陆大人表明心意却被你打断，着实扫兴……但我不妨直白告诉你，大人已经答应这次办完差回去便娶我。”誩 “很快，我便是陆辞衍的妻子。” “我不喜欢我的夫君和别的女人牵扯，希望你以后别再出现在陆大人面前。” 夏莹一句句说着，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话会给眼前的女人带来多大的打击。 姜蕴听着，垂在袖中的手下意识蜷紧，但脸上一片寂静。 “那我祝你们鸾凤和鸣，百年好合。” 每一个字，都耗费了她莫大的力气。 夏莹看着她，这才满意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姜蕴虚脱无力地撑住墙壁。 陆辞衍要娶妻了。 真好…… 一阵天旋地转，她的身体朝后栽去。 “嘭——”的一声，惊动了正在泡茶的小梅，她赶紧跑出，便见姜蕴昏倒在地。 “小姐！” …… 天空下起了雨，砸得屋檐“滴答”作响。 屋内。 大夫替姜蕴诊完脉，将她的手放回帐内，眉头越蹙越深：“只怕这位小姐撑不过几日了……” 小梅闻言，仓惶的后退两步。 她当场跪在大夫面前，无助乞求：“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她真的太苦了！！” 大夫连忙将小梅扶起，不住地叹气摇头。 “她这病便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我劝你还是早些准备后事，要是有什么亲人，也可见最后一面。” 话音落下，屋外一声惊雷，透过窗户照亮了小梅的脸，衬得她面容苍凉。 第七章 身亡 雨夹杂着雪落下，天空不时闪着雷电。 夜晚的路黑茫茫的，不见行人。 小梅冲出玉府，冒着大雨穿街走巷。 她不知道陆辞衍在哪家客栈，只能挨家挨户的敲门。 “小二，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锦衣卫投宿？” “没有。” …… “请问掌柜的，你们这里有没有一男一女，男子气度不凡……” 话还没说完，小二饣并 就直接把大门阖上。 “没有没有！” 小梅抿唇，任由雨水砸在身上，想着榻上气若游丝的姜蕴，她不敢停脚步。 她又敲响了一家客栈的大门，才刚开口：“掌柜的，请问有没有……” 此时的她身上被雨水淋得湿透，发丝凌乱，襦裙上也溅满了泥腥。 店家一脸嫌弃：“哪来的臭要饭，大半夜扰民，不住店就滚蛋！” “嘭——” 小梅被推搡至台阶下，巨大的雨幕挡住了前行的视线，可她却丝毫没有停下步伐。 永州不大，却也让她磨破了脚。 时间流逝，小梅的心也急如焚。 “更更更——” 打更的声音响起，小梅心头一慌，忙转身看向玉府的方向。 此时，狂风大作，雨势更猛了。 “小姐！！” 小梅不知为何心越来越慌，想着一人在家的姜蕴，连忙狼狈朝玉府奔去。 一声惊雷，小梅脚步一个踉跄，整个人朝前扑去，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血从青石板地面上流出来，夹杂着地面上的雨水，四处扩散。 可小梅顾不得这些，忍痛爬起继续逆雨奔走。 回到玉府，小梅伴随着惊雷快速推开房门。 只见姜蕴脸色苍白的趴在床沿，呼气多吸气少。 而床脚，全是她咳出来的血迹。 小梅神情一惊，忙奔过去将姜蕴抱在怀里。 “小姐！” 小梅慌张的掏出药丸，掰开她的嘴，再将药丸塞进她嘴里。 苦涩的药味弥漫至整间屋子，却怎么也盖不住血水的铁锈味。 “小姐，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小梅哽声道。 姜蕴强撑开眼，虚弱的将手搭在她身上。 “小梅……” 小梅紧紧的抱着她，红着眼浑身止不住的发颤：“小梅在，小姐别怕，睡吧，睡着就不……不疼了。” 姜蕴靠在小梅怀里，眼前越来越黑，她知道自己恐是活不过今晚了。 她强撑着最后口气，含着血交代着：“卖身契……撕掉了，钱财……柜子里！” 话还没有说完，喉间又涌上一股腥意，但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我走后，找个好人家……”别再受苦。 可惜这最后一句，全都被喉头涌出的鲜血淹没。 小梅不断的擦着她嘴角血渍，摇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 “别说了，小姐求你别说了，你会好的，小梅还要跟着小姐一辈子——！” 姜蕴用尽力气，抬手抚摸上小梅的脸颊，血迹沾过小梅稚嫩的脸庞。 她张开嘴想骂她傻，但却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 姜蕴含着泪，眼底有着太多的不舍，不舍小梅今后独生该如何，不舍陆辞衍是否还会记得自己。 小梅却似懂她一般，紧紧抱着她：“会好的，小梅还要陪着小姐长命百岁的……” …… 永州城郊别苑。 刚办完事回来的陆辞衍望着窗外下个不停的雨雪，只觉心烦意乱。 他披上披风，便拿伞再次出了别院。 不知不觉，他竟来到了玉府门外。 眼前，黑色大门紧闭。 陆辞衍抬手想要敲门，却又回想起姜蕴这段日子以来的举动，竟然还用休书和遗书来威胁他。 心中顺势涌起一股恼意，又撤回了手。 反正用不了几日，她就得自己回来，他又何必自寻苦恼。 这般想着，他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而一门之隔。 小梅不断擦拭着姜蕴嘴角的血渍，却怎么也擦不完。 许久后，她将姜蕴抱在怀里，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 “罢了……小姐如果你实在是痛，就去吧……” 去吧，去到一个没有病痛折磨，没有世态炎凉的地方。 有人爱，有人疼，还有再也不会分开的家人。 片刻后，姜蕴的手从她掌心倏地滑落在地上。 那一刹，小梅的心仿佛被撕裂一样。 她颤抖着伸出两根手指，去探了探姜蕴的鼻息。 此时屋外狂风大作，雨势更猛了。 而屋内……传来了小梅声嘶力竭大哭。 第八章 永远错过 永州祥亦庄。 酒楼外飘起鹅毛大雪。 一号厢房内。 锦衣卫等人因为此次差事办得顺利，大家在此庆功。 陆辞衍端起酒杯静静小酌，一旁的下属们却嬉笑着聚在一起，喝得脸通红。 夏莹也是其中一员。 大家推搡着将夏莹推到了陆辞衍身边，她一时失去平衡，撞了上去 倒在陆辞衍怀中的她，一脸娇羞地望着。 看着夏莹娇羞的面容，陆辞衍脑海里忽然浮现姜蕴那张总是平静的脸庞。 下一瞬，他一把拂开身边的女人。 “休要胡闹。” 却没有放在眼里。 “大家别闹了，小心陆大人抽你们！” 夏莹说完便顺势在陆辞衍身边坐下，往他碗里夹菜。 众人看着二人打趣道：“陆大人，你可不要辜负夏莹的心意。” 陆辞衍被说的心烦意乱，他不顾众人径直起身，出了祥亦庄。 酒楼外，白雪盘旋，夜色似乎有些苍凉。 陆辞衍修长的身影立在繁华的街道，望着不远处一群正在玩闹的孩童，眼前仿佛出现了姜蕴的身影。 姜蕴曾喜欢热闹，在还未嫁给自己之前，便天天待在外面。 后来她嫁给自己后，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夫人，就很少能出陆府。 他这一站，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孩童们都被喊回家去，才反应过来。 陆辞衍重回厢房，正欲进去，就听里面传来众人的议论。
“你们猜姜蕴这陆夫人的头衔还能戴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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