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记忆都恢复了?」 我扒拉着门框,心底拔凉拔凉的。 这什么医院,偶像剧里男主得失忆二十集,怎么到江慎这里睡一晚就好了? 「宁宁不进来,是想要我过来抱你吗?」他作势掀开被子。 可以,但没必要。 我耷拉着脑袋磨磨蹭蹭走到床边。 「怎么,看到我恢复记忆了,宁宁不开心吗?」 那倒也不是。 平心而论,江慎一直对我挺好。 小时候会牵着我的手带我去学校。 放学后我嗦着他给我买的冰棍坐在花坛边扑蜻蜓,而他自己勤勤恳恳在教室帮我做值日。 他的零花钱全部用来给我买吃的玩的。 高中秋游时大巴出车祸,所有人都慌乱不堪,是江慎冒着危险冲进车内救我出来,紧紧把我搂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我的背安抚我。 那一次他被灼伤了胳膊,手臂上至今还留着难看的疤。 他真的把我当成妹妹一般宠爱。 正因为如此,那一晚发生的事,让我更加没有脸面出现在他面前。 我摸了摸肚皮,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这种感觉陌生又新奇,却一点也不讨厌。 「江慎,那一晚我们都喝醉了,一场误会,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好吗?」 「什么都没发生过,」江慎缓缓重复着这句话。 「你希望进那间房的是许嘉铭吧。」 江慎抬起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战栗。 我沉默。 这些事实只要他想调查,简直轻而易举。 「宁宁,看着我。」 他双手捧着我的下颌,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病态的笑。 「宁宁好单纯。」 「喝醉的人是不会对你做出那些事的。」 江慎垂首,在我额头落下轻轻一个吻。 一触即离。 我呆住。 额头像被火炙过一样。 清醒过来立马推开江慎逃离现场。 跑到门口处,我鬼使神差地回头—— 江慎被我推倒在床上,遥遥地朝我笑。 完蛋。 失忆症好了。 人疯了。 我浑浑噩噩地被玛丽扶进车里,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再醒来时,躺在陌生的床上。 房间馨香,但不是我的,也不是江慎的家。 玛丽端着牛奶进来时,我已经靠在窗边看了好久的风景。 「夫人,先生交代过,您生产前就一直住在这里,先生安排了专门的医护和保姆照顾您。」 「我不能出去?」 玛丽低头:「先生在这里为您准备好了最好的一切。」 懂了,跟我玩囚禁 play。 我摸摸额头的位置,那里仿佛还残存着温热的触感。灼得我手心发烫。 连心跳都变得奇怪。 该死的江慎,简直莫名其妙! 在别墅嗑了一下午瓜子,把厨师大哥、洗菜大婶的工资摸得一清二楚。 好家伙,比我上辈子写字楼里当都市丽人的工资还高出两倍。 玛丽微笑:「先生多付我们工资,也是希望我们能更认真地照顾夫人,先生真的很爱您。」 「是嘞,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心疼老婆的男人,」大婶跟着附和。 「夫人你瞧瞧这些菜,都是您爱吃的,先生一早让我们备下了。」 江慎爱我?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都忍不住被自己逗笑了。 江慎在意的是他的崽吧。 母凭子贵,母凭子贵。 大抵是怀孕的缘故,我最近格外嗜睡,一天有将近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 江慎一次也没有过来,让我更认定了一个想法。 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生育工具! 生气对胎儿不好,玛丽提议我找点事情做以便消磨时光。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掀开窗帘一看,别墅楼下围了一整圈的保镖,日夜两班倒,似乎生怕我偷跑出去。 玛丽拒绝回答,转头给我找来了画架和颜料。 上辈子我爸爸是个赌鬼,家里所有的钱都被用来填补他的赌债,我只能羡慕地看着别的孩子周末抱着画板在公园画画。 直至穿进小说,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报了美术班。 画的最多的便是江慎。 从他十岁一直画到高中毕业,手机里他的画像比我的自拍照都多。 可自从他过完十八岁生日,便再不准我给他画画。 我们的关系逐渐疏远。 直到我进了男主的公司,江慎便对我态度更冷淡了。 唉,男人心,海底针。 我提起画笔静思片刻,脑中不知怎的闪过宋瑞那张崎岖的脸。 如果按照骨相去画,再根据整容部位一步步重建整容前的相貌…… 我停下笔,看着纸上的人脸。 或许,我真的认识他。 9 江慎 5 岁被拐卖,买他的父母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便开始虐待养子江慎。 村里的孩子们见样学样,喊江慎野种、狗杂种。 那群人里欺负江慎最凶的是个叫宋天的男孩,他带着一帮小弟凌虐、殴打江慎是家常便饭。 我记得原著里宋天的下场也挺惨,被得势之后的江慎折磨得惨无人形。 如果宋瑞就是长大后的宋天,应该早就被江慎弄死了,怎么有机会整容、做绑匪? 小时候,我也与宋天有过几面之缘,大多是他欺负江慎被我逮住了一顿胖揍。 最后一次见他时,他在林子里逃窜,逢人就说江慎掐死了大黄。 大黄是江慎养父母家里的一条狗,也是江慎最好的朋友。 江慎被养父母打得遍体鳞伤,却咬着牙死也不说大黄被他埋在哪。 说了,大黄便会成为餐桌上的一顿食物。 所以他宁可被打到吐血也不松口,目光冰冷地盯着宋天。 那时我意识到书中的反派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大黄被宋天掐死,江慎今后会报复也是情理之中吧。 对别人来说那只是一只垂垂老矣的狗,但对江慎而言,是童年的第一抹温暖。 我一时间同情心泛滥,想尽办法让江慎妈妈提前找到江慎,把他接回家抚养。 难道也因此改变了宋天的命运? 江慎的电话打不通,我只好把画像交给玛丽。 「夫人,宋瑞逃狱了。」 「但是现在已经被抓捕了,夫人您放心。」 别墅内外层层的安保,迟迟不出现的江慎,让我心里出现了一丝不安。 玛丽欲言又止。 我第一次对她冷脸:「立刻让江慎过来,告诉他,如果他不来,我就带着他的崽从楼上跳下去。」 意识到我不是在开玩笑,玛丽立刻拨通了电话。 不出半个小时,江慎风尘仆仆赶来。 只不过,他坐在轮椅上,左腿缠着厚厚的纱布。 或许是太过着急,连一向打理一丝不苟的头发都变得凌乱。 「宁宁听话,过来。」 他一手转动轮椅,一手朝我张开,向来淡漠的眼底浮现一抹不在掌控之内的惊慌。 「你别过来!」 我坐在窗边,捡起手边的抱枕不偏不倚地砸中他的脑袋。 「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宋瑞就是宋天?」 「他逃狱后我才查清楚。」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江慎捡起地上的抱枕,拍干净上面的尘土,递给我。 「外面很危险,不过现在安全了,」他翘起嘴角:「宁宁想去哪我都陪着你。」 「谁要你陪了?」 我哼着声从窗户边慢吞吞下来,却被不知何时挪动到这儿的江慎一把拽进怀里。 心脏跳得快要溢出胸腔。 肚子被他好好地护着,可我明显察觉到身后的衣服濡湿,是江慎大腿上的伤口崩开,满目的白色刺得眼睛生疼。 江慎箍紧我,目光冰冷。 「把窗户封死。」 10 玛丽进来给我换衣服,孕 8 个月,肚皮高高隆起,手脚也变得笨拙,自理困难。 当然,有人伺候谁愿意自己动手呢。 玛丽沉默地收拾好一切。 「夫人,先生知道宋瑞逃狱后就一直担心他会来伤害您,所以特地给您安排了这个住处,派我们二十四小时保护您。先生怕暴露您的行踪,所以才一直没来看您,但每天都要求我们汇报您的一日三餐、一言一行,生怕您过得不舒坦。」 我知道玛丽每天都会观察我,却没想过是因为江慎的关心。 嘴里涌出一股陌生的涩意,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滋味。 「看来,他是真的很在意这个孩子。」 「不是的夫人,」玛丽摇头。「先生从没提及过孩子,只让我们一心一意照顾您,每天要在餐桌上摆最新鲜的玫瑰,务必让您每天都开心。 「宋瑞一直没出现,先生担心拖的时间长了您不安全,所以才甩开保镖自己以身犯险擒获宋瑞。」 我摸着肚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江慎竟然默默为我做了这么多? 「够了玛丽,」我打断她的话:「我承认你是个合格的助攻,但是现在我困了,想睡觉。」 刚刚闹了那么一场,困得我眼皮都在打架。 醒来时房间黑乎乎的,窗户被钉死,我一时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醒了?」 江慎嗓音低哑,蓄着几分缱绻。 「唔,」我往被子里缩了缩。 奇怪,听到江慎的声音我竟然会脸红,还好房间里视线昏暗。 「我再睡会,」我捂着嘴佯装打哈切,把脸埋进枕头里装睡。 江慎沉默了一瞬。 「别装睡,起来走走。」 他大手伸进被窝,熟练地托起我的腰扶我坐起来,又垂眸认真地给我穿好袜子。 被书里杀人如麻的反派伺候,感觉还挺奇特。 我舔了舔唇,抬脚踢向他没受伤的那只膝盖。 「玛丽说你喜欢我,真的假的啊?」 江慎动作微顿。 漆黑的房间里,我只听到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还有被兀自按压住的不知名期待。 「假的,」江慎拍拍我的小腿,「另一只脚。」 说着又动作轻柔地给我套好最后一只拖鞋。 「哼,我就知道,你只是拿我当生育机器。」 我又踹向江慎的膝盖,这次被他紧紧握住了小腿。 温热的指腹带着薄薄的茧,顺着肌肤纹路一路向上摩挲,触电般的颤栗顺着毛孔传进四肢百骸。 江慎蹙眉:「谁家生育机器这么会撒娇?」 撒娇? 我可去你的吧。 「我这是在质问,质问你懂吗!」 那只大手包裹着我的小腿一点一点轻轻揉捏,呼吸可闻的房间里,江慎的低沉的声音尤为性感。 「我喜欢谁,宁宁真的不知道吗?」 呵呵,你还学会反问了。 「你喜欢谁我怎么知道,以前还和我说说笑笑,从你十八岁生日那天你就变了,你无情你冷酷,连我让你做美术模特都不肯!」 「宁宁,」江慎叹了口气,语气无奈:「最后那几次,每次画完,晚上我都会梦到你。」 黑夜里,江慎的眼眸明亮而灼热,夹杂缠绵的欲念。 「那一年你才十六岁,我觉得自己像个禽兽。」 我一愣。 反应过来后脸彻底红透了。 「所以你后来就躲着我?」 「是,当我正视自己心意后,宁宁的眼里已经有了别的男人。」 江慎的语气有些冷然。 的确,后面这几年,我都按照剧情对男主死缠烂打。 没想到白白流失反派这朵桃花。 我有些不敢直视江慎。 「你去换药吧,伤口又裂开了。」 我推着他的轮椅,这样他就看不到我的脸究竟红成什么样了。 不愧是我,就是聪明。 不过走了两步,我又想起来和小说里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宋天为什么会绑架我,伤害你?」 「几年前,他来找过我,让我看在小时候的情谊上借他一笔钱,我拒绝了,他怀恨在心吧。」 小时候的情谊? 脸可真够大的。 「小时候宋天欺负你打你,还杀了大黄,你就没想过报复回去?」我不禁好奇。 「想过,想过敲碎他的骨头,丢进海里喂鱼。」 的确,是和书里一样的下场。 「那你怎么没那样做呢?」 「因为我记得宁宁和我说过的话。」 「我说过什么了?」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秘密。」 江慎侧眸看我,微垂的眼尾倾斜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