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昭不知道一个人在这地牢之中叫了多久。 她也知道,或许自己如今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徒劳无功的,毕竟,就连这里的声音是不是能传出去,她都不能确定。 可是,眼看云衡的那张脸愈发惨白,秦昭昭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她叫得自己感觉喉咙之中都开始冒出了火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秦太后好像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这才缓缓打开了地牢的门。 一束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在了秦昭昭的脸上,很是刺眼,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秦太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道:“昭儿,如今,你终于想清楚了?” “可愿意将那传国玺的下落说出来了?” 秦昭昭冷哼了一声。 她脑中那些纷乱的记忆还是始终不能理出一个头绪,可是,心中却也清楚,实在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云衡就这样死在地牢中! “你先将我师父放了,我便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 秦太后笑道:“昭儿,难不成,你当哀家是傻的吗?” “哀家知道,如今你还安安稳稳,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便是因为记挂云衡的安危,若是云衡得救了,只怕你立刻便会毫不犹豫地咬舌自尽,不甘受辱。” “传国玺的下落如今全都系在你的身上,哀家又怎么可能铤而走险,让你死了?” 秦太后脸上的神情洋洋得意,以为自己算中了秦昭昭的心思。 秦昭昭紧紧皱眉,缓缓开口道:“若你不想玉石俱焚,便送些药物进来,让我为师父医治!” “师父如今的情况每况愈下,若是师父当真伤重不治而死,我也同样决计不会苟活!” “你想要的那传国玺就在京中,若你想知道下落,便最好答应我的要求!” 秦昭昭寸步不让,针锋相对地看着秦太后。 秦太后见她终于提起了“传国玺”三个字,只当她这块难啃的硬骨头终于开了窍,冷哼了一声。 她重重关上了地牢的门。不多时,便丢了个药包下来。 不过,她生怕秦昭昭又在伺机而动,唯恐她使出了什么诡计,这药包中,只是放了些简单的草药,并无金针之类的东西。 秦昭昭紧紧皱起了眉头,心中不快。可是她也知道,如今这般情况能有些草药便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又怎么还能挑三拣四? 她将那草药分门别类的整理了一下,挑选了能用的几味,帮云衡敷在伤口上。 云衡显然即便是在昏迷之中,也感受到了从伤口上传来的那难以忍受的痛苦。 秦昭昭见状,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阿麓,你放心,有师兄在,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了昭儿的!” “阿麓,师兄定然会把昭儿视如己出,小心照顾的。” 云衡虽然已经昏迷了,可是却还在喃喃自语。 秦昭昭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上去,只听到云衡吐出了这般的几句话。 秦昭昭闻言,心中更是大惊失色。 什么? 云衡是从来都不会欺骗自己的,如今他已经深深地昏迷了,更不可能做出什么欺瞒自己之事,可听他刚刚所言…… 这言下之意,竟然像是在说自己,其实才是阿麓前辈留在这世上的骨肉? 秦昭昭突然接收到这样惊天动地的消息,整个人心中不由得都震惊的逮住。 一直敬仰的云麓前辈,居然会是自己的母亲吗? 秦昭昭有些难以置信,被自己这想法吓到了,可是转念一想,此事又似乎十分合情合理。 师父口中的那位麓前辈是谪仙一般风姿绰约的人儿,也当真,只有这世上顶尖的男子才配得上她。 若是说起来放眼整个东陆,最顶尖的男子自然便是先皇了。 先王丰神俊朗,又为人温和谦逊,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这般人和麓前辈站在一起,那才是登对的佳偶天成啊! 更何况,在先王留下的御书房中,还能找到那么多麓前辈留下来的著作。 麓前辈的尸身也被先王好好存放在御书房之中,更是用那异常名贵的寒玉棺椁将她的尸身永远保存了起来,这些蛛丝马迹无一不再证明,先王的确和麓前辈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秦昭昭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心中忽然一瞬间豁然开朗。 她在得知自己并非是秦观山夫妇的孩子之时,心中也曾经多多少少出现过一丝淡淡的迷茫。 自己多年来一直信赖的一切,如今却好像轰然崩塌了一般,让秦昭昭有些不知所措。 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究竟是些什么。 自从重生之后,自己就把黎烨当成是眼中钉,肉中刺。 是黎烨勾结北狄陷害了满门忠烈的秦氏。 可如今,当她发现秦氏个个都是沽名钓誉,虚伪之人,不管是秦观山还是秦嫣,又或者是后宫之中的秦太后,每个人都处心积虑地想要她死,每个人的身上都背负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之后,秦昭昭反而有些想不明白。 黎烨曾经多次告诉自己,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清君侧,拨乱反正,是为了重建一个海晏河清的东陆。 那时候秦昭昭只觉得黎烨是在信口开河,可是如今,她才终于开始有些相信黎烨所说的也许才是真的。 朝堂上有秦氏满门,只手遮天,就连皇兄可能都被蒙蔽了双眼,混淆了视听,这样的朝堂,又怎么可能是令百姓安居乐业的地方? 或许自己当真,应当如黎烨所说的一般,匡扶皇室,将这沽名钓誉的秦氏一族剿灭才对。 可是如此一来,她自重生之后,始终坚定的目标便被彻底推翻了。 要秦昭昭亲手摧毁曾经做梦也想要守护的相府,这惊天的反转实在是让秦昭昭觉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更何况,即便发现了秦观山是个虚伪之人,要秦昭昭大义灭亲,对生养了自己的父母倒戈相向,她还是有些做不到。 但如今,事态却发生了天大的变化。 原来自己根本并非是秦氏之人,自己才应当是名正言顺的公主! 秦昭昭紧紧皱起了眉头,心中却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 既然如此,那便由她来辅佐皇兄,铲除秦相这颗朝堂上的巨大毒瘤吧! 秦昭昭定了定神,为云衡重新包扎了伤口。可是这地牢之中的条件实在是糟糕,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什么熬药的办法,秦昭昭万般无奈,只能将那些草药捣碎塞进了云衡的嘴里。 云衡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难,即便是已经昏迷了,却还是不由得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等秦昭昭好不容易终于忙完了眼前的这一切之后,才听到头顶上再次传来了秦太后的声音。 “昭儿,你想要的一切姑母都已经给你了,现在也应该轮到你兑现自己的诺言吧?” “嬷嬷,将郡主带上来!” 之前的那个老嬷嬷得令,不急不徐地站在了秦昭昭的身边,又将秦昭昭仿佛是拎小鸡一样从地牢之中抓了出来。 秦昭昭站在秦太后的面前,脸上的神情不卑不亢。 “好了,现在说说看吧,这个东陆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究竟将传国玉玺藏在了什么地方?” “哀家和皇上已经不知道暗中调查了多少年,可是却始终一无所获,说出传国玉玺的下落,哀家还可以在皇上面前求情,放你一条生路。” 听着秦太后的话,秦昭昭却只是冷笑了一声。 “这传国玉玺就藏在皇宫之中,你们若是当真有本事的话,那就在宫中好生寻找吧!” 听着秦昭昭的话,秦太后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昭儿,你该不会是在欺瞒哀家吧?皇宫之中早就被找了个底朝天,可是哪里有传国玉玺的下落!” “我早就已经说过了,如果是想让我将传国玉玺拱手交出,必须要放了我师父,如今我师父生死未卜,我又怎么可能将一切和盘托出?” 秦太后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了咬牙切齿的神情,恶狠狠地瞪了秦昭昭一眼。 “秦昭昭,你还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秦昭昭也不甘示弱地瞪着她的眼睛笑道。 “无妨,你也一样,是不见黄河心不死。” 之前她因为顾及着秦太后毕竟是自己的姑母,多多少少还对她留有余地,可如今得知眼前这位太后娘娘不过只是假装的,甚至就连自己的生母云麓也可能正是被此人害死,秦昭昭的心中不由得更是愤恨了起来。 她看着秦太后,没了什么好脸色,秦太后冷笑了一声。 “你也被关押了这么多时日,想必已经学得乖觉了些吧,我瞧着你的意志力,应当已经没剩多少了,不知此时你还能承受住多少拷打?” 昨日林微言已经来问过了自己,何时才能从秦昭昭口中追问出传国玉玺的下落? 瞧着林微言的那神态,只怕是已经觉得有些不耐烦了。 秦太后的心中有些无奈。 她终究并非是林微言的生母,天子说穿了和她也不过只是合作关系,如今是因为自己身后有秦氏这座大山支撑,所以林微言才会对自己礼让三分。 如果她没了利用价值,林微言那种凉薄的性子,只怕是第一时间便会将自己弃如敝履地抛到一边。 想到这里,秦太后也不敢怠慢,吩咐嬷嬷将秦昭昭架到木架之上,牢牢地绑了起来。 她取出了几根钢针在手上来回转动把玩,好整以暇地看着秦昭昭。 “听说十指连心,若是这钢针刺入你的手指之中,想必会非常疼痛吧?” “我知道那云衡之所以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便是因为想着反正已经收了你这个亲传弟子,自己算是后继有人。” “有你继承他的衣钵,他就算是死在这里也无什么大碍,所以,即便任由哀家废了他的一只手,他也丝毫不曾有什么慌乱。” “可是你想想看,若是连你的手也被哀家废了呢?这个闻名天下的白衣毒仙云衡一身的好功夫,从此以后便荡然无存了,还真是令人遗憾。” 秦太后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地将手上的那根针抵住了秦昭昭那白皙纤长的手指。 “秦昭昭,哀家劝你还是好好想清楚吧,千万不要一时之间意气用事,做出这等令自己后悔绝望之事。” 秦太后一边说着,一边有些得意地看着秦昭昭,可是看秦昭昭还是咬紧牙关,一副什么都不打算说的样子,心中很是愤怒。 她就连这死鸭子嘴硬的模样,都和当年的那贱人云麓一模一样! 秦太后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狠狠地抬起手来。 “住手!” 就在秦太后想要将钢针刺入她手指的那一瞬间,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秦昭昭原本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却没想到竟然会被人救了下来? 她抬起眼睛,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到原来是林微言,正怒不可遏地站在原地,横眉冷对地瞪着秦太后。 “母后,你这是要做什么!” “昭儿是孤的表妹,也是你的嫡亲侄女,你难道忘记了曾经和她相处的那些快乐时光吗?如今怎么可以私自囚禁了昭儿?还对昭儿大动私刑?” “母后,您这般的模样,怎么能母仪天下!” 听着林微言的呵斥,秦太后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是很快,她就从林微言的疾言厉色之中看出了些端倪。 林微言和自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绝对没有倒戈相向,兵戎相见的道理,如今,林微言这般模样,想必是突然发生了什么变故,需要秦昭昭这颗棋子作为助力,所以才急匆匆地赶来装好人。 秦太后的心中嗤之以鼻。 这林微言和兄长这一招假仁假义,用了几年都不觉得厌倦,连带着她也不得不装出一副待人亲厚,慈眉善目的模样。 可是她其实自幼便是养在相府之中娇纵的大小姐,又何尝是个能容人的性子?这么多年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地披着这张假面,实在是让人厌烦的很。 只是这般小心思,万万不能在林微言面前展露出来。林微言如今早已不再是那个自己可以轻易掌控的少年天子。 秦太后虽然心有不甘,可是却还是只能忍气吞声,装出了一副受惊的模样。 “皇上,您怎么来了!” “这个秦昭昭犯上作乱,顶撞了哀家,哀家也只是想怼她小惩大诫,吓吓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