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产生过一种我们是一家人的错觉。只是为什么是错觉呢。因为他与我聊天找的话题,也都是在说秦韵浓。 「月影,韵浓最近月份大了,你帮着她管管家吧。」 「月影,韵浓刚生了孩子。你与她交好,你多去看看她。」 「月影,韵浓今天跟我生气了。你说她怎么当娘之后怎么还变小心眼了呢?」 「月影,你看今天这身衣服是韵浓给我做的,果然还是她了解我。」 他喋喋不休地跟我谈论着他的心上人。而我只能附和,点头,或者礼貌微笑。 他面对我的冷淡,也知道我不是吃醋。不过有一天,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愧疚的神情,还吃错药了一般握住了我的手。 「月影,你别多想。我就是找找话题,你总不大理我。本王一时心急,想着你与韵浓关系好,经常在一起去给父皇母后请安。一起抱孩子聊天。我是想着能与你关系缓和些。」 是的,我还是不解风情地松开了他的手,告诉他:「殿下多虑了。妾身不会因为太子妃与殿下不开心。你二人鹣鲽情深,妾身只会祝福。至于我们,殿下,我是你的侧妃,你女儿的生母。这便是我们的关系。有什么需要缓和的呢?」 他听了这话,神情复杂,我解不明。只觉得有一分莫名的失落。 接着,他缓缓开口:「.我已经非常明确地同你讲过,关于那晚的事,我十分后悔。我数次放下储君的架子,来你这碰钉子,难道还不够真诚吗??」 他接着叹了一口气,说道:「刚开始,我是有些生气的。我觉得你得理不饶人,觉得你在小题大作。但是我也知理亏,不好发作什么。后来我与韵浓讲了,她说你从小便是天之骄女,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叫我给你道歉。可是你不理我。对我的疏远反而更甚。」 在我听见得理不饶人和小题大做这两个词的时候,我就听不进去后面那些话了。满脑子想着一会我怎么忤逆他。他凭什么这么说,就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就因为我是一个被塞给他的女人? 而后,他又说道:「可是后来,婵儿出生了。我心里喜欢她还要比知意多一些,她像我,又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就暗下决心,一定要获得你的原谅。我不想让你一辈子都觉得,你是在一个错误的夜晚怀上她的。我们的孩子,不是偶然,是天意。」 韵浓,婵儿。他说的话里,没有一个字是为我着想的。我心凉,但是没有任何一丝与他发泄的意思。 我回答他:「殿下。婵儿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我不会认为她是一个错。她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是我此生最爱的人,也是我度过余生的希望。殿下,妾身从未奢求过你的爱。而且永远也不会奢求。至于我的态度,我想这不是因为我出身如何,只是因为一点,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会痛苦,会难过。」 他听了这话,一下就皱起了眉头。对于我的不肯低头,我以为他会发怒生气,或者冷笑着离开。可他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在我看来是莫名其妙的话。 「其实,我希望你奢求。」 我听了非常疑惑,但是似乎也懂了。他希望以我的释然来换他一个心安。希望以一个女人的认命,继续他受追捧的一生。 真可惜啊,我偏不。 说实话,他还真的不算坏。只是自私得可笑。 那天的谈话又是不欢而散。我想到最后,连敷衍都不愿敷衍。他也一个月没再来看我。我也不去想是因为什么原因。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秦韵浓非要趟这趟浑水。她其实这一胎怀相不好,孕期非常辛苦。生产又那天足足生了一天。她恢复得一直不太好。却还总是把我叫过去开解。告诉我太子其实很好。 这话她与胡勉勉说多好啊。我听了只有不耐烦。 这天是太孙顾知意的百天。因她身体一直恢复不太好,所以是我帮着操办的。 看来我这差事做的还是很好的,皇后私底下把我叫去夸奖了好久。 太子妃对我的感激则是摆在了明面上。她拖着病躯亲自来感谢我,我见她苍白的面庞,着实心疼,连忙把她送了回去。 她也许是觉得还不安心,差人送来一轮又一轮的礼品。丰厚的程度不亚于除夕夜宫里来的赏赐。 容娘指点着让我的宫人们把赏赐都塞进了库房了。她忙活了好一阵,晚上为我铺被褥时候一直皱着眉头。 我见容娘此状,觉得可爱,不禁发笑。打趣容娘说:「不是立志要当大管家吗,怎么,忙活了这一阵就累了。」 容娘听了,也没急着回应,掩了掩门窗,然后小声叨咕着:「送来这么多,显得我们娘娘是被雇来办事的一样。」 我听得直接愣住,笑问她哪来的这些心思。 她停下为我整理床褥的手,语气突然急躁起来:「娘娘是个好心肠的,可东宫里未必人人都是!」 容娘自小跟我一起长大,我们之间更像是知己姐妹。她说这些话,换做别人我早罚了八十回。 我柔声安慰她:「好了,别多心了。这些事,难道我不晓得吗?我是真的不在乎。我争那些虚名作甚。又不是不争不行的事。再说了,我要是她,我也惶恐。而且,这些事大多都是她母亲教的。我什么都清楚。我们就安心守着婵儿,过咱们自己的日子。」 容娘的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这些事,我怎么不知晓。我祖母和母亲都出自名门,我自小受她们教导。这些人情世故,早听得透彻。 只是我真的不在乎,我争了有什么用。争了就能给我一个美满的人生吗?太子宁愿守着生病不能侍寝的秦韵浓,都不愿去别的姬妾那里一步。东宫的地位早就按着太子的心意定下了。 更何况,秦韵浓的病愈发严重,我与她争什么呢。我们想要的东西都不同。她想要正妻的地位与太子的爱。 我就想要安稳地过完这一生。 要是能一直这么安稳就好了。 时光荏苒,又过了一年。婵儿已经到了牙牙学语的年纪。我的日常生活仍旧是带娃顺便带胡勉勉。太子妃的身体好转了一些,我也经常去走动。 近日我找太子妃去的勤了一些,我怕勉勉吃醋,于是就经常找她聊天。 这天的闲聊中,我发觉她的精气神已大不如前。我试探着换了很多话题,只有聊到太子的时候,她才会有兴趣。 「勉勉,你知道吗,婵儿第一次叫太子爹爹那天。太子开心到把婵儿举起来,围着我这院子跑了好几圈。看得我心惊肉跳,很想把他赶出去。这不玩孩子吗?」 我说完就一直等着她的反应。胡勉勉低头笑了笑,用一种莫名的娇羞的语气说:「他们父女一样可爱。」 我见她开心了一些,就又继续说:「勉勉,韵浓身子如今好些了,也算是熬过来了。太子就不用一直照顾她了。我相信太子一定会去看你的。」 她听了这话,苦笑着摇摇头。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对我说:「他不会来的。」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胡勉勉。我又惊又怕,我很害怕她本来明媚的一生被黑暗牢牢笼住,连一丝光亮都透不出了。 我在看到胡勉勉的第一眼就决定跟她做好朋友了。那是我们一同入东宫的第二天,太子妃带着我一起去给皇后请安。那天我的心情并不好,摆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臭臭脸。太子妃见我那样子,也没太敢跟我说多么亲近的话。 只有傻乎乎的胡勉勉敢在回东宫的路上跟我搭话: 「阮姐姐,我觉得你好飒。」 说完就胡勉勉就笑着跑开了。 那时候我就想啊,东宫里有个她,也不算太差。我的生活也不至于太无聊吧。 不过短短两年的光景,她的眸光就暗淡了下来。 我实在是担心,第二天我咬了咬牙,决定去找太子。 太子正在书房独自看书,他对我的到来应该是十分惊讶,我没怎么等待,就进去见他了。 我请安问礼过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局面突然陷入尴尬。 他放下书本,用一只手托着脸,一脸好奇的看着我,开口询问:「月影是稀客。你既来了,定是有事要说吧。本王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事。」 我心里下了决心,为勉勉的幸福豁出去了。 「殿下,胡良娣她近日身子不大舒服。胡良娣对殿下是真情实意的。殿下要是能去看看她,她心情就会好些,心情好了身子就会好了。」 我说这些话时,都不敢抬头看太子。一个女人对着自己的夫君来转述他另一个女人的相思苦。真的很羞耻。 他轻笑一声,说道:「既是胡良娣想本王了,怎么她不差人来请。是你来替她请呢。」 我真的快没有耐心了,但是为了勉勉,我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 「胡良娣怕打扰殿下您,只是妾身见她的状态,最近愈发不好了,妾身实在担心,只能斗胆来叨扰您。殿下,求您看在她嫁与您两年的份上,去看看她吧。」 我永远看不懂太子的表情,我不明白他此时此刻为什么一直带着笑。 我只觉得是欠揍,永远也长不大的,没有良心的幼稚鬼。 太子点了点头,说:「本王知道了,今晚就去看她。」 还不等我谢恩,他随即又说:「本王就知道,你一定是为了别人的事前来。」 我一头雾水,一脸疑惑地看向他。但是我又没什么可辩驳的,就装乖跪地谢恩。 他走到我身边扶起我,然后扬长而去。 「本王现在就去。」 我怎么看都觉得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