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璟之将一份合约甩我身上。 「半年前她找到我,提出合作。她不想被潜规则,让我假扮她男友,同时,她也会帮我应付难缠的客户。」 顿了顿,他怕我不理解似的,进一步解释。 「有些客户喜欢往人床上塞女人,以为所有人都吃这套,我很烦,徐晚星就帮我挡掉那些。」 这份合约写得清清楚楚,不干涉彼此私生活。 杨璟之拉我的手,替我处理伤口。 我看到架子上一排未拆盒的护手霜。 那是我以前最爱用的牌子,杨璟之买了全套放在家里。 「今天,我跟你同事打听了一下。」 他沉沉开口。 「你没有男朋友,上周团建还说自己单身。虞茗,你是故意骗我的,对不对?」 「我没骗你。」 「那你给我看合照,你和那个男人。」 「没拍过合照。」 「你这么爱拍照的人,居然不跟新欢拍合影?」 「你提醒我了,我下次拍了给你看。」 杨璟之被我气笑了。 他忽然手撑沙发,完全笼罩住我,压迫感十足。 我动弹不得,隔着毛衣,依然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我买了你的时间,知道要做什么吧?」 「我退钱给你,杨璟之,我真的要结婚了。」 他顺着我的肩膀摸下去,却在手腕处停下。 「要结婚了,却还带着前男友送的手链,不合适吧?」 10 我手腕上有根链子,随着时间推移,早已暗淡无光。 这是杨璟之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在我 19 岁那年。 曾有一周,除了上课,我几乎见不到他人。 他奔波在各种兼职的路上,比任何时候都努力。 生日那天,我父母在高档餐厅为我办了个 party,我告诉杨璟之了,但他没有来。 我等啊等,等到晚上,终于等来他的电话。 他说,在餐厅门口等我。 漫天大雪中,我的少年身姿挺拔如松。 他风尘仆仆,如我今日一般,黄色外卖服上沾满泥泞。 彼时,我什么都不懂,只会抱怨他来得太晚。 杨璟之揉了揉我的头,说给我带了生日礼物。 手链是基础款的,不贵,但也完全超出了他的经济水平。 我很喜欢,当场就戴在手腕上,再也没摘下来过。 后来我爸妈叫我,问我在跟谁说话。 他们不喜欢杨璟之,觉得他配不上我。 等我再回头时,杨璟之已经消失在风雪中。 …… 时至今日,偶然想起。 ——起码十九岁时,杨璟之是喜欢过我的吧? 到底是对我念念不忘,还是在羞辱我? 我想不通,不自觉湿润了眼眶。 杨璟之愣住,顿时开始慌张。 他一向拿我哭没辙。 这点倒是跟曾经一模一样。 他手忙脚乱地擦我眼角:「别哭别哭,是我错了,我只是吓唬吓唬你。今天是你二十六岁生日,我给你买了新的手链。」 「什么?」 我自己都忘了,今天是我生日啊。 杨璟之拿出一个新礼盒。 「看看,喜不喜欢?」 他要帮我换手链。 「虞茗,我们能不能——」 话没说完,门铃响了。 萧徽站在门口,叼着烟:「虞茗呢?我来接她。」 「你谁?」 「我是她未婚夫啊,她没跟你说吗?」 杨璟之一愣,手链掉在地毯上。 11 我跟萧徽走了。 他不开车窗,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呛得我直咳嗽。 我和萧徽以前就认识。 我家没破产时,他跟我表白过,但我那时一门心思扑在杨璟之身上,几次都拒绝了他。 直到上周,他突然来找我。 萧徽说,只要嫁给他,他就帮我还债。 我问为什么。 他得意地道:「我要证明当年你选错了人,能救你的只有我,那个穷小子只会拖累你。」 哦,他要娶我,只是为了自己的英雄主义。 只是为了将我一军。 真可笑。 今天,我迫不得已让他帮我一下。 打个电话就好,我找借口脱身。 也不知他怎么就找上门了。 我冷冷道:「为什么要假扮我未婚夫?」 「有什么区别?反正也快要结婚了。」 「我还没答应你。」 「那你还有别的选择吗?虞大小姐,你清醒点,欠了一屁股债,谁娶你谁就是大冤种,除了我,谁还会要你?刚才那男的?」 萧徽很轻蔑。 「他就是你大学时那个穷鬼男友吧?我跟你说,他就是回来羞辱你的,以前被你压着不敢反抗,现在你落魄了,指不定心里怎么笑话你呢。」 「那也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啊?以前被他抢了女人,现在不得搓搓他的锐气……」 「萧徽,我不是你的物品!我以前没答应你,以后也不会!」 我下车,萧徽也不阻拦。 「答不答应,是你说了算吗?虞茗,想想家人。」 他轻浮的嘴脸,不知怎么,又让我想到过去。 那些造谣、取笑杨璟之的人,就是这样吧。 是不是在杨璟之心里,我也是这样呢? 12 我回来的消息在同学间传开。 连带着还有我家的遭遇。 舍友文文重新与我取得联系。 她要结婚了,问我还愿不愿意当她的伴娘。 这是我们曾经的约定,后结婚的那个给另一个当伴娘。 婚礼当日,来了许多老同学,我挨个加回大家的微信。 文文穿着婚纱,眼中有泪。 「小鱼,我一直都以为,你会是我们四个中第一个结婚的。」 「我要是结婚了,还怎么给你当伴娘啊。」 「你还敢说,四年,杳无音讯,我都要气死了!」 「我错了!以后不走了,留下来给你赔罪。」 文文破涕为笑:「你当时为什么要人间蒸发?有困难说出来,我们都可以帮你啊。」 我低头看着脚尖。 想了想,把这些年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这辈子没有受过那么大的挫折,文文,你知道吗,就是整个人生都崩塌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面对大家的目光,哪怕是怜悯我都觉得刺痛。也算是一时冲动吧,我就把所有联系方式都抹掉了。」 文文叹了口气:「杨璟之找你找得快发疯了。」 「什么?」我愣住。 「你不知道吗?他几乎用了所有方法,找老师,找校方,就差报警了,他一个穷学生,那会儿也没什么人脉,找不到你,就去了你家。」 文文看我的脸色,才接着说。 「你也知道,他很怕你爸妈……但他鼓起勇气去了,可谁能想到,你们全家都走了,连你爸妈都不见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杨璟之崩溃,他坐在你家门口,都哭成狗了。」 「后来,他听说你可能在南方,就去找你,但也没找到,你到底在哪?」 我迟缓地说:「广州、贵阳、昆明……数不清了,很多地方。因为一直被追债,我们家换了名字,几乎每半个月,就要搬家。」 「怪不得,他能找到就奇怪了。」文文啧了啧,「总之,他最后心灰意冷地回了北京,就开始搞他那个寻人数据系统。」 我不明白。 我以为杨璟之丝毫不在意我的去留。 大四毕业前,我曾听到他跟男寝同学的对话。 男同学问他:「毕业后什么打算,跟虞茗结婚吗?」 杨璟之冷淡地说:「不了。」 那天我打击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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