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奚初见谢珩,是昭华二十三年的隆冬。 积雪覆山,她被山匪逼至悬崖绝境。 上好的狐狸毛斗篷拢在身上,也抵不过凛冽的寒风带来的冷意。 而面前的山匪还在不断靠近,刀尖的血滴在雪地里,似点点红梅,触目惊心。 她咬了咬牙,拢紧了身上的斗篷,又往后退了几步。 有碎石从脚底滚落,坠于深谷。 云奚停了脚。再往后一步,便是无尽深渊,万劫不复。 可是,她抬起眸,看着面前渐渐逼近的山匪。 若是落入他们之手,又焉知不是另一个深渊炼狱? 她的绝望落进山匪眼里,不由嗤笑,“再接着跑啊!后面就是悬崖,这坠下去,别说尸首了,骨头渣子都找不见。“ 他又劝她,“小娘子,我劝你还是乖乖从了我们吧。你生的这般貌美,我们定是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几人相视一笑,眼底有着不怀好意的精光。 谁不知,清清白白的姑娘,落入这群草莽山匪手里,会落得什么下场。 云奚也知,心底的绝望越发深重。 她闭了闭眼,紧抿着的唇几乎要渗出血来。 谢珩便是在此时赶了过来,公子纵马扬蹄,皎如清风明月。 不过俯身一捞,姑娘便被拦腰抱起。 落入他怀里的同时,云奚睁开眼。 寒风肆虐,他清俊的眉眼似浸在风雪里,凝结着一层寒霜。 “一个不留。“ 他声音极冷,吩咐紧跟而来的随从,而后垂眸看向云奚。
“江家妹妹吗?“他问。
对上她惶然看过来的眼,又安抚一笑,冷冽的寒光倏然消散,“妹妹莫怕,我是谢珩,奉祖母之命过来接妹妹的。“ 谢珩………… 云奚眼睫轻轻颤了颤。 她知道这个名字。 陈郡谢氏,阳夏数一数二的显贵门第,亦是江家主母谢氏的母家。 当年江家求娶,原本就是高攀了。 听说谢老夫人头一个不同意,奈何姑娘自个儿欢喜,又是个素有主意的,这才勉强结了亲。 后来江家因淮王之乱牵连获罪,举家自上京迁去了青州。 这山远水远的不得见,谢老夫人更是悔不当初。 这不,江家此番获释返京任职,谢老夫人就来了信,定要他们途中往阳夏一趟,好歹让她这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婆子见见自己的嫡亲外孙女。 老夫人话说得凄凉,江老爷自个儿心里也合计。 自己膝下只得这一女,姑娘翻过年就该及笄了,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 这谢府门楣重,若是承在老夫人膝下,将来进了京也算是高门深院里养出来的小姐了。 于是不惜跋山涉水绕来了阳夏,不曾想,半途竟遇上了山匪。 云奚是亲眼看着江氏夫妇死在匪徒刀下的,她一撩帘,扯着江家姑娘从马车后翻了下去。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跑了没两步便摔倒在地,她泪眼朦胧,扯着云奚的衣袖不让她离开。 “云奚,你救救我。若是让我落进他们手里,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生死关头,耽搁不得。 云奚左右看了看,将姑娘推入一个隐蔽山洞中。 她交代,“你在这好生躲着,不要出声。” “那你呢?”姑娘仍拽着她的衣袖不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