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温柠睁开眼,陌生的环境,她警觉坐了起来。 沈司寒听见响动,从客厅推门进来,手里捏着她装药的空塑料罐。 “你在吃什么药?” 原本,温柠还担心自己晕倒,沈司寒送她就医的话,一定会发现她还怀着孕。 一听沈司寒的话,她又庆幸又心寒。 庆幸今天包里的药丸是最后一颗,沈司寒查不到,心寒的是,她都晕倒了,沈司寒竟然没有送她就医任她生死。 就算是她死,他都不愿跟她扯上关系吗? 温柠问出心中的疑惑:“既然在你眼里,我是绝对不能跟你有关系的存在,为什么要三番五次的来打扰我?你都要跟江云舒订婚了,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你说我骗你?但我两年前就告诉了你我的名字,我的生日,如果你在乎,两年前我们认识的第一天,你就可以查到我的身份。” 他没有查,她以为,他也爱她,所以接受她,留下她。 结果呢……是她自作自受。 沈司寒对温柠脸上的神伤视若无睹,“回答我的问题,这是什么药?你得了什么病?” “跟你没关系。” 温柠漠然捡起自己落在地上的包,往门口走,人还未走几步,就被沈司寒拦腰抱起丢回了床上。 沈司寒周身森寒,“温柠,我的耐心有限,你别逼我用手段。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药?你为什么会晕倒?” 温柠一下想起沈司寒不久前对她的种种折磨,紧绷的弦一下崩断。 “你还要用什么手段?你什么时候不在用手段?你玩弄我的感情和自尊,你让我给江云舒献血,逼我跳车跳楼,哪一样不是你的手段?” 沈司寒靠近,温柠像是被激怒,拳打脚踢,她的手指甲用力刮过沈司寒的脸,一道血痕清晰可见。 沈司寒吃痛,扣住她两只手举到头顶,扯下领带,捆住了她两只手。 今天,她已经伤了他两次了。 “沈司寒,你放开我。”温柠满腔屈辱。 “既然你不告诉我是什么药,那我叫医生来查。” 沈司寒转身去找手机,温柠突然开口,“我得了抑郁症。” 沈司寒一愣,转身看她,似乎不相信。 温柠躺在床上,披头散发,衣裳凌乱,两只手被领带捆着。 沈司寒叫来了自己的心理医生,医生要给温柠做一些检查,温柠躺在床上拒绝配合。 沈司寒把她的手松开,心理医生在卧室里跟温柠‘聊’了快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医生从卧室出来。 沈司寒问道:“结果怎么样?” 医生如实回道:“病人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十分消极,初步观察,抑郁的症状已经不短了,至少有五六年了。为了稳定病人的情绪,病人不宜受刺激,也不宜过于‘拘束’,要多出去外界走走。” 医生留下明确的医嘱后离开,沈司寒仍有怀疑,他记忆里的温柠,每次见到他,眼睛都会笑成月牙。 刚才在餐厅,她看着顾北辞那开心的表情,怎么可能会有抑郁症? 一定是这个女人又在撒谎演戏! 沈司寒不相信,打了个电话,让人把温柠这两年的病例全都调了出来。 从头到尾仔细翻看,似乎一定要找出温柠的破绽。 前两年,温柠的体检报告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异常,连感冒发烧都很少。 终于翻到最后,沈司寒几乎确定温柠不可能有抑郁症,这时,一张病历纸引起他的注意。 【病人为不易孕体质,终止妊娠后,极有可能再难生孕,请病人慎重考虑。】 沈司寒看了三遍,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张纸,却跟有千金重似的,沈司寒差点没拿稳。 …… 温柠被心理医生折腾了一圈,疲惫睡去,再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男人的怀里。 她闭上眼睛,过了两秒,再睁开,沈司寒360度无死角的五官依旧在她眼前。 见他闭着眼睛,温柠第一个念头是——快逃。 但她只是微微一动,沈司寒睁开了眼,深色的眸子里倒影着她的脸。 “睡醒了?想吃什么?我让人送餐过来。” 语气虽平淡,但难得的有一丝……温情。 她是在做梦吗?过去两年,他都极少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话,除非是在床上,她取悦了他。 温柠惊恐,伸手摸向自己的腹部。 衣服都还在,没有异样,温柠这才放下一颗心。 沈司寒已经起身,没有发觉她的举动。 他打了个电话叫人来送餐,但点餐的时候,却发现他根本不知道温柠喜欢吃什么。 过去两年,每次他回漓江别墅,不管多晚,餐桌上总是有一桌子菜。 现在细想,这些菜全都是他爱吃的。 叫的餐很快送来,摆满了一桌,香气扑鼻。 温柠在椅子上坐下,沈司寒把一双筷子递到她手上。 温柠按兵不动,慢慢吃着桌上的菜,眼睛却警觉地观察着沈司寒的一举一动。 温柠没什么胃口,吃了一点就放下筷子。 沈司寒关心道:“菜不合你胃口?” 温柠摇头,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天已经黑,她该回去了。明天陆氏的投标对她很重要。 沈司寒不容置疑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我会每天回来看你,像以前一样。” 温柠露出可笑的表情,“什么意思?你不跟江云舒结婚了?还是,你想坐享齐人之福,包养我当你的情妇?” 沈司寒十分冷静道:“我想弥补你,你那个服装厂,产业老旧,我可以帮你重新组合,明年就能上市。” “不用了。我就喜欢它现在的样子。还有,请你不要自作多情,那天我已经说清楚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温柠看着沈司寒,沈司寒也看着她,四目相对,沈司寒没有躲闪。 沈司寒:“结束了也可以重新开始。” 温柠瞠目结舌,沈司寒以为他是谁,所有人都要服从他的安排,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温柠站起来往门口走,沈司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离顾北辞越近,顾家就死的越早。” 温柠站在原地,仰头无奈地看了眼头顶的天花板。 强权赤裸裸的威胁和压迫。 温柠坐回餐桌旁,陪着沈司寒吃饭,沈司寒跟故意似的,细嚼慢咽,她作陪到最后也硬是吃了一碗饭下肚,撑的不行。 吃饱过后,一则是昨天熬夜没睡够,二则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温柠很快犯困。 逃不走,温柠干脆穿着衣服在床上躺下,刚闭上眼,身后的床垫凹了一下,后背贴上来一具火热的身体。 沈司寒从身后抱住她,手穿过她的腰,大掌落在她的小腹上。 小腹一片炙热,温柠闭着眼睛,绷着神经,一动不敢动。 发顶传来摩挲的细微声响,有些痒,温柠的注意力又从腹部全部转移到头顶,这时,耳边又响起了细微甚至有些沮丧说话声。 “对不起……” ?第22章 再给他一次机会 整整一晚,沈司寒抱着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抱着她。 沈司寒的反常让温柠警觉,是因为得知她生病,所以怜悯她? 因为疲惫,温柠警觉了一会,最后还是松懈下来,闭上眼睛睡了过去,不管他是出去什么目的,是抱着还是亲着。 心挂着投标的事,温柠早早醒来,身后半边床已经冷却。 沈司寒不在,温柠的第一反应是失落,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立马在心里警告自己。 温柠爬起来找到了自己的包,提起就往大门外走。 温柠用力扭动门把手,门锁纹丝不动。 智能门锁被强行锁定,没有密码根本打不开。 “你要去哪?”身后传来沈司寒的声音。 温柠惊慌回头,沈司寒站在厨房门口,白色衬衫西装裤十分成熟稳重,可胸前却系着一条格格不入的碎花围裙。 温柠看愣了,沈司寒自然地从厨房里端出来两个盘子放在餐桌上。 “来吃早饭。” 见她站着不动,他一边解围裙,一边道:“我已经跟陆成景打电话,投标会你可以不用去,他的合作全给你。” “过来吃饭。”他重复道。 “不需要,我可以自己赢。” 沈司寒置若罔闻,替她拉开椅子,眼睛看着她。 似乎不吃这顿饭,温柠就别想离开这。 温柠犹豫了一下,走向餐桌。 沈司寒想要照顾人,分分钟可以做到无微不至。 被他温柔相待,温柠生出了一丝好奇,好奇他会做什么早餐。她从来没见过他下厨房,连进厨房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盘子还冒着热气,里面是一坨黑乎乎的面坨,面上裹着厚厚的油星,还有一个烧焦的荷包蛋,卖相有些惨不忍睹,唯一勉强能入眼的就是那大小均匀的葱花。 温柠举着筷子一直没下筷子,沈司寒面色有些尴尬,他咳了一下,伸手介绍道:“这是葱油拌面。不好看,但是味道还可以。” 他尝过,她那碗是第二碗,比他跟前的第一碗味道好很多了。 以前住在漓江别墅的时候,温柠做的最多的就是这个葱油面,除了葱和酱油,就没有别的味道。他嫌这面寡淡,但温柠还是经常做,每次都吃的很香。 这是沈司寒能想到的唯一一道她喜欢吃的菜。 为此,他一大早特意去买了面,对着网络教程一步一步做了出来。 看教程的时候,他觉得没有任何难度,但学什么都比别人快的沈司寒很快就遭遇了惨重的人生‘滑铁卢’! 连给鸡蛋翻面,他都失败了三次,一盒鸡蛋,最后只有一个勉强能装盘。 温柠低头,夹起几根面条尝了尝,太咸,葱油有浓重的烧焦味。 “挺好吃的,谢谢。”温柠放下筷子道。 沈司寒在她对面坐下,“我叫了别的餐。” 两人等着早餐,温柠似是无聊开口道:“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我妈我每天早上都给我煮葱油面,每天都是,你猜为什么?” 这是温柠第一次谈论自己的家人,认真算起来,他们两个在一起两年,做过最亲密无间的事,像这样的家常闲聊确是第一次。 换做以前,沈司寒早已失去兴趣。 沈司寒没多想:“因为你喜欢?” 温柠摇摇头,“因为便宜。五块钱成本的葱油浇头做一大碗,可以放半个月,两块钱一把的挂面,我和我妈可以吃一个星期。十块钱,可以解决我们半个月的早餐,没有比这更便宜的早餐了。” 听着这怀念的语气,沈司寒心里一刺,莫名有些难受。 想起之前他调查得知的信息:她十岁时,父母离婚,她和母亲被生父赶出家,母女娘蜗居在三十平米的出租房里。 即便是温柠母亲净身出户,谢北平仍到处打压,最后逼的满身设计才华的温柔只能去酒店做清洁工挣钱养家。 母女俩相依为命过的清苦,但老天仍不开眼,温柠十八岁时,温柔被发现得了癌症,三年后很快病逝。 沈司寒道:“要是想你妈妈,我可以陪你去看看她。” 温柠压抑在心里的悲伤,因为这句话一下决堤。 过去两年,她设想过几百次几千次,想着要用什么面目去见妈妈,妈妈一定对她很失望。 妈妈去世的那天,她不在她身边,连最后一眼都没见着,妈妈一定恨死她了。 所以,这两年,她把所有的思念和悔恨都藏在心里。 沈司寒靠近她,手指轻轻替她擦掉眼角的泪水,语气颇为耐心像是哄小孩子一般,“我去准备一下,等下我就带你去看妈妈。” 沈司寒说到做到,拿着车钥匙快步出去。 沈司寒去花店挑了一束白菊,刚从花店出来,电话铃声急促响起,是沈母宋梓莹的来电。 沈司寒接起,“什么事?” 宋梓莹怒气冲冲在电话那头喊道:“沈司寒,你在哪里?从昨天到现在,你在哪里?” 沈司寒不耐道:“没事我挂了。” 宋梓莹大声喊道:“云舒昏迷住院了,她中毒了!” 沈司寒一愣,看了看后座的白菊,最后还是转动方向盘,调头赶去了医院。 …… 另外一边的温柠,没有密码,门锁打不开,她出不去,她也不想出去。 她愿意再给沈司寒一个机会,她甚至还想过,如果沈司寒能给她一个交代,即便他们不能在一起,她会把孩子还在的事告诉他。 温柠不能否认,她极度缺爱,就一句‘对不起’,一碗‘葱油面’,仅仅是一点点的爱和关心,她心里已经开始原谅沈司寒之前对她的伤害。 温柠枯坐了一会儿,葱油面难吃,但她还是把她吃完了。吃完了顺手她还把碗洗了。 看见厨房的垃圾桶里一堆烧成黑炭一样的煎鸡蛋,温柠忍不住莞尔一笑。 不管是读书还是工作,从小几乎全能的沈司寒,竟然是个料理黑洞。 刚收拾完,门外响起开门解锁声。 温柠迎了上去,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男人,却不是沈司寒。 季青看见温柠,伸手向外请道:“温小姐,沈总请你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