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喧嚣热闹,屋内却冷清至极。 空荡荡的客厅里,余九九坐在沙发上,纤细的手指划过茶几上的文件。 左边是一份《眼角膜捐赠协议》,右边是一份《离婚协议》。 看着白纸黑字,她苍白的脸色浮起一抹怅然。 三年飞蛾扑火般的坚守,终于要结束了。 余九九敛了神,拿起右边的文件前往二楼主卧。 房间里,床头灯柔和地开着,驱散了一室的冷清。 慕言躺在床上,狭长的双眸微阖,似是已经睡着。 看着他刀削般的脸,余九九有些晃神。 她伸出手,在虚空中无声描绘着他的轮廓。 “出去。”男人厌恶的声音传来。
余九九手一僵,有些迟缓地放下。
“新年了,我来给你送新年礼物。” 她强忍着心底的涩意,将手中的离婚协议递给他。 慕言拧着眉,神色带愠。 “明知道我看不见,还给这种东西!” 说罢,他拿起文件朝前狠狠一掷。 锋利的边角蹭过余九九的脸颊,刮出一道血痕。 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她倒抽了一口气。 “是离婚协议。”她苦涩解释道。 慕言微怔,蓦地神情中满是讥讽:“白天不给非要大晚上给,你想玩什么花招?” 冰冷的话语如同窗外寒冬冰刃,狠狠刺向余九九的心脏。 “我说了,是新年礼物……”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左胸口疼得好似烈火灼烧。 慕言唇角勾起一抹厌恶:“大过年的有谁上班,你掐着点签字的目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三年前他眼睛刚失明,这个女人机关算尽,就为了博得陆太太的身份。 现在陆家股市上涨,跃身成为枫城第一富商,她舍得放手? 这般想着,慕言心情更为躁闷。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起身下床,却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差点摔倒。 “小心!” 余九九连忙伸手去扶,却被男人一把拂开。 她的举动,让慕言觉得自己很挫败。 整整三年了,他还是没能适应黑暗。 余九九轻手轻脚将桌子挪开一些,眼底带着慕言看不到的卑微和小心。 “医生说了,过完新年正月就给你安排眼角膜移植手术,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重见光明。” 她的话,并未给到慕言安慰。 反而,是更肆无忌惮的羞辱。 “一想起过不了多久便要看到你的脸,我就觉得恶心。”慕言话语间皆是浓浓的嫌恶。 余九九的心狠狠一痛,让她差点直不起身。 这些年来,她如保姆般对慕言悉心照料,换来的却是他的不屑一顾。 如今她依他所愿签字离开,得到的却是恶心二字。 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她却是撞了南墙头破血流还一条路走到底。 “放心,离婚后做完眼部手术,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余九九轻飘的口吻,饱含了太多苦涩的情绪,沉重到让她近乎窒息。 “咚——咚——ⓨⓑγβ” 这时,窗外绽放了绚烂缤纷的烟花,震耳欲聋的声音此起彼伏。 余九九看着耀眼闪烁的烟花,在心底虔诚的祷告,愿新的一年她所爱之人喜乐安康。 “九城,烟花很美,快许个新年愿望吧。”她一脸真诚。 慕言顺着声音,摸索着抬手抚上她的脸。 突然的靠近,让余九九心一颤。 但下一瞬,慕言粗粝的手指渐渐下滑至她的颈脖,一点一点收紧。 “我的新年愿望,是希望你早点死。” 第二章 情侣对戒 余九九不敢置信,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以为慕言只是不爱她,却没想到早已厌恶到了要她死的程度。 “你就这么讨厌我?”她颤声问道。 听着她哽咽颤抖的嗓音,慕言只觉心情躁闷。 他甩开手,仿佛碰过什么脏东西。 “明知故问。” 短短四字,字字诛心。 余九九看着他,嘴里心底满是无尽苦涩。 她转过身,萧瑟凄凉地离开卧房。 这份新年礼物,她送得自讨没趣。 余九九回了自己住了三年的侧卧,蜷缩着躺在床上。 屋内暖气充足,却吹不走她心底的寒意。 彻夜未眠,辗转到天明。 正月初一。 两人一同回陆家老宅,给老人拜年。 陆氏集团独揽全国烟花市场,逢年过节尤为忙碌。 在慕言失明,所有担子都压在了陆父身上,每年初一团聚压根见不到他人影。 陆母对余九九不咸不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只有陆老太太,每次看到她都笑容可掬。 “夏丫头,肚子有动静了没?” 饭桌上,老太太笑着给余九九夹了个鸡腿。 余九九看了慕言一眼,随即佯装腼腆道:“九城马上要准备眼角膜手术,等痊愈后我们再备孕。” “这些年多亏有你在九城这小子身边,他才能恢复这么好。”老太太一脸欣慰,“好孩子,新年想要什么礼物?” 新年礼物—— 余九九蓦地想起昨夜慕言许下的新年愿望,喉头一阵苦涩。 “奶奶,我什么礼物都不要,只要九城平安健康就好。” 闻言,一旁的慕言心底涌上几缕异样情绪。 但下一瞬,他依旧嘴不饶人。 “惺惺作态。” 听着他的冷眼讥讽,余九九脸色蓦地一白。 一旁的陆老太太生气地拍了慕言一下:“对夏丫头好一点,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慕言冷嗤:“这福气我宁可不要。” 余九九不想老太太因为自己而被慕言气到,连忙起身去倒水。 饭后,她如往常一般主动去厨房帮陆母洗碗。 客厅里,陆老太太看着玻璃门内忙碌的余九九,扭头看着慕言连连叹气。 “你再这样冥顽不化,有你后悔的。” 慕言沉默着没接话,心底却情绪翻涌。 后悔?他最后悔的事便是认识了余九九这个人! 晚上回家。 进屋后,慕言没理会想扶他的余九九,径自拿出盲杖摸索着上楼。 看着他的背影,余九九忍不住喊道:“九城,明天初二可以跟我一起回夏家拜年吗?” “那是你的家,跟我有什么关系?”慕言冷声道。 冷漠的话语,刺得余九九心口生疼。 她咽回涌上喉头的酸涩,用卑微的口吻小心翼翼祈求道:“最后一次,算我拜托你了……” 慕言冷嗤一声,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看着被关上的门,余九九垂在身侧的手无力的松开,仿佛有什么东西也在指缝中流逝。 她迟缓地进了侧卧房间,看着冷清的一室,心底涌上难以言说的凄凉。 连最后的一个月的佯装安好,他都不愿意给到自己吗? 余九九晃着神,忽的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开门声。 她下意识地担心慕言有事,连忙走出去。 看着换了身衣裳正准备下楼的男人,余九九愣了愣。 “九城,这么晚你要去哪?” 慕言整理着袖口的皱褶,神情冷漠:“我的事,你少管。” “我只是担心你……” 余九九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 “不需要。” 慕言扶着楼梯栏杆准备下楼,手中的东西不慎滑落至地。 他脸色微变,连忙弯腰摸索,好似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一旁的余九九捡起脚边的盒子,正要递给慕言,神色蓦地凝滞了几分。 那盒子,显然是装戒指的锦盒…… 第三章 不完整的团聚 “你要去见谁?”余九九的嗓音有些发颤。 慕言接过她手中的锦盒,如视珍宝的收回口袋。 “与你无关。” 他淡漠说完,便摸索着下了楼梯。 门外,司机开着车早已等候。 看着驶离别墅的车,余九九攥着栏杆的手紧了几分。 想起锦盒内的对戒,她的心底倏然升起一抹不安。 慕言曾有过一个女友,但多年前便已车祸离世。 他们两人这段长达三年的婚姻,虽然有名无实,但从未有过别的女人。 戒指,是要给谁? 这一夜,余九九睡得格外不安稳。 她梦到慕言把她丢在荒郊,开车离去。 她拼命追车,声嘶力竭地喊着他:“九城,不要丢下我……” 但那个男人却加快了车速,一次也没回头。 余九九蓦地睁眼,泪流满面,原来在梦里,他也会离开。 擦去眼泪,余九九看了看时间,清晨五点半。 她起床走出侧卧,看了下隔壁房间,空无一人。 慕言一夜未归。 这样的情况,是三年来第一次。 余九九蜷紧手指,试图平复内心的不安。 上午十一点。 夏宅。 夏母张罗了一桌的美味佳肴,夏父则整理着茶几上的八宝果盘,等着女儿女婿的到来。 眼见余九九独自一人回来,夏父微怔:“九城呢,他没和你一起回?” 余九九将手中的礼品袋放下,强扯出一丝欢笑:“他今天去医院复查眼睛,改天再来给你们拜年。” 夏父看出了她眼底的闪烁,但没有戳穿,而是默默叹了口气。 一旁的夏母解下围兜,神情有些失落:“妈特意做了满桌他喜欢的菜,可惜了。” 说着,她撤走了桌上一副空碗筷,进了厨房。 看着桌上的饭菜,余九九只觉得心底一阵泛涩。 这辈子,她犯过的最大错误,便是让父母三年前成全了她的婚事。 至此也不会落得逢年过节团圆日,都做不到一家人团聚。 一旁的夏父招呼着余九九坐下,给她夹了菜。 “吃吧,以前一家三口,现在也一样,挺好的。” 余九九喉头一阵涩暖,她起身给父亲斟了酒。 “爸,女儿这些年没少让您操心,以后您照顾好自己。”她哑声说着,又给夏母倒了饮料,“妈腰肌劳损一直没好,医生嘱咐的推拿按摩一定要按时去。” 说完,余九九举起手中的酒杯,眉眼间满是不舍。 “以后女儿不常回家,爸妈你们都要保重身体。” 夏母放下筷子,揉了揉余九九的肩头。 “大过年的,怎么说出的话这么伤感。”她牵住余九九的手,掌心有着常年累月做家务留下的薄茧,“年年笙歌有今朝,以后过节过年的,你没时间回家,爸妈去看你。” 余九九心微微一颤,一言难尽的情绪涌上喉头。 “好。”她嗓音哽了几分。 一家人吃着饭,虽然有些冷清,但依旧温馨。 饭后,余九九陪着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听说九城的眼睛找到合适的眼角膜捐献者了?”夏父问向她。 余九九微愣,随即轻轻点头。 “嗯。” “是谁?得抽时间去感谢人家。”夏父认真说道。 余九九攥着遥控启动手紧了几分,有些迟缓开口:“是一个身患绝症的女孩,医生诊断她只有最后一个月了。” 第四章 感情怎样衡量 闻言,夏父叹了口气:“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余九九看着慈眉善目的夏父,喃喃动了动苍白的唇瓣,却没有发出一个字音。 不可惜的—— 因为她有疼她的父亲,爱她的母亲。 只是不能陪伴他们终老,是永远的遗憾。 这时,余九九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新年快乐,药配齐了,你什么时候来拿。”一条备注为‘迟医生’的信息发了过来。 余九九扫了眼一旁看电视的父亲,低头回短信。 “谢谢医生,我晚点联系你。” 下午,余九九告别父母,独自开车去了医院,随后回家。 刚开门,她却意外看到慕言坐在客厅,嘴里哼着小曲儿,似乎心情不错。 余九九正要说话,却猛地看到他手指上带着一枚戒指。 她呼吸一滞,那应该是昨天锦盒中的戒指。 蓦地,她脸色一阵苍白。 “回来了?”沙发上坐着的慕言听到了动静,将视线转向玄关处,“过年有值班窗口,明天去办离婚证。” 余九九嗓音有些发颤:“怎么这么着急?” 闻言,慕言难得好心情地扬了扬薄唇:“既然是你送给我的新年礼物,当然要趁早。” 余九九心头闷了一下,手中装药的塑料袋被她紧紧攥住。 听到窸窣声,慕言皱眉问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余九九微愣,下意识藏至身后,蓦地想起他看不见,又拿了出来。 “没什么,一些清热降火的药。” “大过年的吃药,晦气!”慕言说着,起身准备上楼。 临到余九九身侧,一阵酒味萦绕而来。 她敛了情绪,忍不住问道:“昨天晚上你去哪了?” 慕言微顿,随即冷声:“我说过我的事……” “我现在是你的妻子,有权利过问。” 生平第一次,余九九打断了他的话。 这三年来,他的冷嘲热讽她可以忍受,他的目中无人她也能承受。 可那枚戒指和酒味,却成了击垮她的利剑。 慕言顺着声音面向余九九,随后暗哑低语:“昨晚我在参加酒局,你满意了吗。” 说罢,他扶着栏杆上楼梯。 参加酒局—— 他宁可去……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余九九一阵眩晕,连带着头也如针扎般刺痛。 她连忙抱紧脑袋,想缓解那抹疼意。 慕言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痛苦低吟,心底一紧:“你怎么了?” 余九九刚要说话,鼻子突然一热,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滑落。 她有些慌乱地抬手抹去,仰头看着慕言俊朗的脸庞,和无光的眼眸。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爱至骨髓的模样。 “我好像生病了。”余九九哽声道。 她卑微地祈求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对她的担忧。 但是没有,只有无尽的冷漠。 “别装了,没意思。”慕言转过身继续上楼。 他唇角勾起一抹不耐,觉得自己刚才的愣神有些荒唐。 他是疯了才会相信那个女人说的话。 生病?不过是她又一次抗拒离婚的幌子。 就算是不治之症,明天这婚也得离! 余九九又一次看着慕言的背影,眼眶逐渐涩红。 看着掌心的鼻血,她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苍白…… 第二天,正月初三。 余九九起床出门,发现慕言早已不在家。 想起昨夜说过的话,她心底浸满了苦涩。 吃了新配的药后,余九九又开始频繁流鼻血,身上也没有太多力气,她决定去医院看看。 “特效药的副作用会比一般药要强烈,最好的办法是住院接受化疗。”一身白大褂的迟亦说道。 余九九蜷紧手心,低声道:“谢谢医生。” 字里行间,都是对化疗的婉拒。 迟亦眉眼划过一丝怜悯:“为了保护这双眼睛,你甘愿这样忍受病痛的折磨?” “让他重见光明,本就是我的新年愿望。”余九九苦涩道。 迟亦语气沉重了几分:“值吗?” “任何感情,都没法用这个字衡量。”余九九笑了笑,不达眼底。 离开诊室,余九九又有些眩晕,只能扶着墙慢慢走。 医院花园,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长廊上坐着。 “九城……”余九九正要出声,却蓦地卡在喉咙。 慕言的身侧,坐着一个模样精致的女人。 那女人小腹隆起,手指上带着一枚闪耀的戒指…… 第五章 如你所愿 那安好温馨的一幕,刺痛了余九九的眼。 慕言身侧的女人觉察到了什么,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有莫名的因子在涌动。 “九城哥,那个女人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们看?” 许晴珃视线依旧落在余九九身上,却对身侧的男人问了话。 “谁?”慕言拧紧了眉,凭感觉环顾四周。 不远处的余九九蜷紧了手指,有些迟缓地抬步走去。 “九城。” 慕言听到她的声音,神色骤然转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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