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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这里。”韶韩衍淡淡说道，没有反手抱住怀中女人，而是任她哭泣。 “答应我，让其他人去找她，你别去好不好？我不在乎你对她什么感情，但我怕你有危险……求你，不要去。”乔青雅苦苦哀求着，神情卑微到了极致。 韶韩衍看着她，再一点点将她从自己怀中推开。 “她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妹妹，现在她生死未卜，你一点儿担忧害怕的心情都没有，这让我很疑惑。” 韶韩衍应该算是整个机场唯一一个知道沈云是乔青雅妹妹的人，但是在一起那三年，他算是真正知道一个家庭的亲情薄弱起来有多令人难以置信。 乔青雅眼神闪烁了几下，思索一番道：“天灾天祸，我再担心有什么用？” 听着她口中，一个天灾人祸一个再担心又有什么用，韶韩衍觉得极其刺耳。 他不想再听下去了，只想离开…… 曾经繁荣昌盛的楼房，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堆瓦砾。 灰尘漫天，一眼望去，全都是无边无际的废墟。 韶韩衍环顾了一下四周，立马朝火灾方向徒步走去，却又被消防队的人给拦住。 而他只是喃喃道：“我要去救她……她在等我……” 说到最后，他的眼眶又开始泛红。 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在这一刻无助得像个孩子。 消防队的队员们都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突然闯进火灾现场的男人。 队长走过来，拍了拍韶韩衍的肩膀：“兄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是市民，我们有义务确保你的安全，请你离开好吗。” 韶韩衍沉默不语。 突然！ 他拔腿就跑，朝着火灾方向疯狂的跑！ 所有大路全都被堵，被灰尘瓦砾掩盖了一大片。 不知道走了多久，汗水浸湿了衣裳。 终于看到身穿黄色马甲的救援队拉起警戒线，拦住了前行的路。 眼前韶韩衍继续朝前走，有人急忙喊道：“那边是重灾区，损坏严重，可能还有房屋倒塌等险情，不能过去了！” 可韶韩衍根本就不听他说什么，穿过警戒线笔直朝前走。 终于到了火灾范围，韶韩衍费力地在断砖残瓦中艰难往前行。 “沈云，我来接你了！”他大喊道。 茫茫天地间，一片寂静。 除了周围的废墟，还有漫天的灰尘，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仿佛这里，只有他一人。 但韶韩衍知道，沈云还在这里。 “沈云，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韶韩衍嘶声叫喊着，在废墟中寻找着她的一点踪迹。 他一声声喊着，喉咙嘶哑。 沈云的名字就像根刺，每喊一次，都扎得他鲜血淋漓。 “沈云，我不是说过在我没有放手之前，你没有资格从我的世界消失吗？！” “我喊了你这么多声，你为什么不回答？我说过我对你的纵容是有限度的，你要是再不回答我，我就……” 话到最后，韶韩衍再也说不出口。 他哽咽着，颓败跪在废墟中。 那个女人若是不回答自己，他能怎样？他能将她怎样？！ 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将她找到，然后带她离开这里…… “你说好聚好散，我们还没吃散伙饭呢……” 韶韩衍轻声喃呢着，浑身布满灰尘，模样凄凉。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韶韩衍依旧在废墟里找着。 可他不知道，沈云在哪。 十个指头已经磨破，指甲盖都翻了起来渗血。 可他依旧不知疲惫，毫不松懈地继续扒着废墟。 终于，他在一堆瓦砾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鞋子。 是她的！ “沈云，你等着我，我很快就能找到你了……”韶韩衍激动得自言自语，他加快了速度，不停找着。 尽管两手是血，鲜血凝结成痂又流了血，可他依旧不知疲惫和疼痛。 相比沈云被压在这万斤重的废墟之下，自己的这点疼痛算什么？ 一夜过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皮。 韶韩衍依旧抱着着寻找的姿势，一点点在周围不断寻找。 他的左腿被钢筋扎中，出了很多血。 可他只是随便扯下衣袖包扎一下，便继续一瘸一瘸朝前搜寻那个女人的身影。 天再亮一些，韶韩衍十个手指头已经血肉模糊。 忽的，他顿住了动作！ 一块黑色残骸下，压着一片衣服布料。 韶韩衍看得清楚，这淡绿色的布料，是那天沈云身上穿着的衣裳颜色。 衣角布满了厚厚灰尘，韶韩衍抬手小心翼翼拂去，露出了原本的颜色。 但他指尖的残血不小心沾了一些在布料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清梦……”韶韩衍声音颤抖，却也不敢大声叫喊。 他知道，她在这里。 她真的在这里等着自己。 “我……我来接你了……”韶韩衍哽咽着，抬起颤抖的手将那布料上的废墟一点点拿开。 他的动作是那样轻柔小心，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让更多的石块废墟滚落压下来。 掌心被石块的一个锋利的尖角刺到，瞬间划破一道指头宽的口子。 韶韩衍浑然不知，依旧一点点将那些废墟搬开…… 当那块完整的布料落入视线，他的面部表情终是无法抑制地崩溃。 只有巴掌大的一块布料，不是一整件衣服。 还没有看到沈云那个女人…… “你在哪，你到底在哪……”韶韩衍的眼睛红得像一头全无理智的野兽，嘶声喊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和伤痛。 他不敢想，心底的恐慌像清水里的一滴墨，晕散得越来越多。 韶韩衍继续挖着，一点点将废墟搬走，试图再往深一点挖，能找到她。 突然，一块水泥钢筋砖从高处砸了下来，正好砸中了韶韩衍！ 他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栽倒了下去…… 昏昏沉沉。 韶韩衍被一阵噪杂的声响惊醒，他睁开眼，刚要动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支架床上输液。 他瞬间清醒，这一下终是看清自己在医院内。 右手正输液着，但两手都缠满了厚厚的纱布，之前左腿被钢筋扎中，也被纱布缠得严严实实。 头上之前被滚石砸中，现在也缠上了纱布。 “我的东西呢？我的东西去哪里了！”韶韩衍猛地弹坐起来，看着身侧的柜子，努力想找到之前被自己紧紧攥在掌心的衣服布料。 那是自己唯一找到的，与沈云有关的东西啊！ 带着口罩的医生刚好走进来，看到醒来的韶韩衍，连忙摘下口罩说道：“你别急，你的东西在这里呢！” 医生宽声安慰着，然后将放在柜子底层一个塑料袋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正是韶韩衍要找到的淡绿色衣服布料。 “你晕倒时死死握在手里，当时救援队把你救来，我帮你清理伤口时，费了好大劲才将这布料拿出来。”医生将情况告诉了他。 现在的韶韩衍满脸灰尘，衣服脏兮兮，整个狼狈样，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他看着塑料袋中的布料，费力抬手想将其拿起来，可十指都缠着纱布，怎么拿都拿不起，试了一次又一次都是失败。 而每一次集中精神想要努力做什么，脑袋里都是一阵阵绞痛。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一刀一刀割着自己的头颅骨，痛到炸裂！ 医生有些不忍，连忙帮他将布料拿出来放至他衣服胸前的口袋。

“别慌，我帮你放在这里，离你心脏最近的地方。”

尽管医生并不知道这个男人和这块女士服装布料之间的故事，可这场火灾让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不用想都清楚。 “有没有一个姓乔的女人救出来？”韶韩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我不清楚，但听说火势凶猛，房屋都倒塌了，就算还有人在，怕也是凶多吉少。”医生如实将自己的看法道了出来。 这时，一个身穿橙色救援马甲的人走了进来。 他手臂上受了伤，还在流血，似乎是要找医生帮忙消毒包扎。 “是刘队送你过来的，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他。”医生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对韶韩衍说道。 那个叫刘队的男人对着韶韩衍点点头，然后问道：“好些了没？” 韶韩衍点头：“谢谢。” “看你身上有机长的肩章，怎么一个人跑去火灾现场了？”刘队问道。 “你们有没有救出来一个叫沈云的女人，有没有？”韶韩衍没有回答刘队的话，而是继续问自己要问的问题。 他害怕回答，但又迫切想知道答案。 刘队愣了愣，看了医生一眼，也后知后觉明白了韶韩衍之所以强行闯入火灾现场的目的。 他是在救自己心爱的女人啊…… “没有。”刘队摇头，而后平静陈述事实：“我们用生命探测仪检测了好几遍，全都是失败告终……那里，短时间不会再派救援队过去了。” 韶韩衍的情绪在这一刻再次濒临失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还在那里，你们为什么就不派人去搜救了？！” 刘队看出了他不满这个决定，连忙摆了摆手：“你先别激动，我们会继续派人前去搜寻，但现在人手严重不够，死伤人数不计其数，我们必须让更多的受伤人员得到救治，减少死亡率。” “现在情况及其严峻，迫在眉睫，所有人都分身乏术，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出来……也是希望你能够节哀，能够理解。” 刘队语重心长说着，眼眶红了又红。 毕竟在救援过程中，看到了太多阴阳两隔，实属痛苦。 韶韩衍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原本起伏不定的肩膀也渐渐恢复了平静，面无表情地看着窗户一角射进来的阳光。 他知道自己无法反驳那刘队说的话，也无法找到苍白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沈云，还活着。 火灾的情况他亲眼目睹，火势如何猛烈他也看得真切。 那个女人，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可是，心怎么会那么痛呢？ 他和这个女人纠缠了十年，整整十年啊，虽然很是厌倦，但是潜意识里，他以为这种纠缠会持续一辈子。 毕竟，沈云这个女人那么没脸没皮。 可突然间，沈云就这么退出了他的生活。 没来由得，韶韩衍只觉得胸口闷得慌。 好像被一双大手给紧紧攥住了心脏。 原来，他也会难受的，为了那个他曾经厌恶到极点的女人。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可似乎就是这么回事…… 三年时间，海城还在繁荣发展。 芙山机场塔台控制台的入口，有面照片墙。 上面全都是沈云和同事们的合照，笑容满面，眸光清澈亲切。 照片墙下有个便利签爱心箱，里面有同事们想对沈云说的话。 有感谢，有思念，还有难以释怀。 韶韩衍也继续带着阳航518飞行，保证一批批乘客安全起降。 “阳航518呼叫芙山塔台。”落地前，他像往常一样联系着地面塔台控制中心。 “收到，请讲。”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 韶韩衍怔了怔，一股异样的情绪钻入了大脑。 沈云，是你吗？ “518？顾机长？”韶韩衍的久久沉默，让气氛一度尴尬。 自从顾泽辞职后，就由另外一名副机长接替了韶韩衍身旁的位置，副机长连忙拿过韶韩衍手中的麦，清了清嗓子开口：“塔台，我是518副机长，518请求降落，请指示。” “收到，准许降落，请注意进场高度。”塔台那边的声音也少了份惊讶，变得平静如常。 “明白。”副机长保持了主权。 “跑到上空300米西南侧风向四到五，请修正跑道。”塔台传来的声音。 “收到，感谢指挥。”副机长说道。 “欢迎回来，阳航518。” 通讯在此结束，韶韩衍整个过程都处于晃神状态。 副机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重重叹了口气：“顾机，好多机长都以为塔台那新来的妹子声音像沈云……” 他想说，韶韩衍刚才的停顿和沉默，他都能理解。 包括塔台那边也能理解。 “我觉得不像。”韶韩衍沉声说着，集中注意力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情况。 待飞机停稳，放好起落架，他便起了身。 “后面的事你来收尾。”他对着副机长说完，便径直朝外走去。 刚出飞机，身后便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景晓，景晓，韶韩衍……”乔青雅近乎是小跑着追来，气喘吁吁。 韶韩衍停住脚步，摘下头上的帽子：“什么事？” “你最近是不是在有意躲避我？”乔青雅直言不讳问道。 “你想多了。”韶韩衍表情淡淡。 “那你每次下飞机怎么都不等我？”乔青雅颇有怨言。 “现在是工作时间，我希望公事私事能分开。”韶韩衍面不改色。 乔青雅有些扫兴，但又不得不对眼前这个男人妥协。 “好了，这样一问一答怪生疏的……我妈今天生日，早就说了让我带你回家吃饭，等下换了衣服在停车场等我好不好？”乔青雅放慢了语调，让自己显得温柔娴淑。 韶韩衍顿了顿，轻轻点头：“嗯。” 说完，他便拿着自己的登机箱朝前大步走。 乔青雅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将手指用力蜷紧。 刚才，他的视线一眼都没落在自己身上…… 回家路上，韶韩衍开着车，看不出什么情绪。 乔青雅悄悄打量着他，又看了看后视镜中自己的妆有没有花。 “景晓，等下那蛋糕，你就说是你买的。”乔青雅轻声说道。 韶韩衍蹙了蹙眉：“那是你买给你妈的，没必要说是我，哪有男人买那些东西。” “可你丈母娘生日，你都没准备礼物，这样多少有些不太好……”乔青雅小声说着，试探看了看韶韩衍的脸色。 “这不是刚下飞机，哪有时间准备，你也没提前告诉我。”韶韩衍说道。 乔青雅心底又有些小小的不开心，这三年每年她都在母亲生日这天带他回家吃饭，连续三年过去，他就不能长点心记住这个日子吗？ 说到底，还是对她不上心，所以对她妈妈也不上心…… “好，你不想说不说便是。”乔青雅也没再继续要求，扭头看向窗外。 她已经很明白表露出不开心，可韶韩衍也没有出声来安慰自己。 看来，自己还真是占着未来顾太太的身份，却没能占到他心底的重要位置…… 乔家。 乔青雅开门进去，将蛋糕放到了桌上。 “景晓买的，不好意思让我说，嘘。”乔青雅还是想在母亲面前给韶韩衍提高一点好感，悄声对着乔母说道蛋糕的来源。 “呵呵，有心了……回来就回来，还破费啥呢……”乔母高兴得合不拢嘴。 饭桌上，乔母不断给韶韩衍夹菜，一副慈母看准女婿的满意神情。 “这个景晓呀，你跟雅雅在一起都这么些年了，打算什么时候再举办婚礼呀？”乔母突然问道。 上一次他们的婚礼被沈云给打断了，然后就这么拖着了，可这一拖，居然就是三年。 韶韩衍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淡声道：“我工作才刚起步，现在还不是时候。” 乔母神情滞了滞：“你都当上机长了，哪里是刚起步？再往后拖，雅雅都三十了，这生孩子都错过了最佳时间了。” 一旁吃饭的乔青雅极为尴尬，连忙捅了捅乔母的胳膊肘。 “妈，你这说的太远了……”她只是让母亲帮衬着提提婚事，没让她说孩子呀！ 可一旁的乔母说得起劲，完全没有看到乔青雅的眼神暗示：“哪里远了？结婚生子本来就是一气呵成，并且乔家好久都没喜事了，你们赶紧结个婚热闹热闹！” 乔母说着，又特意问了韶韩衍一句：“景晓，你觉得妈说的也有道理吧？” 尽管韶韩衍还是客客气气叫她‘阿姨’，但乔母已经用‘妈’来自称了。 韶韩衍放下碗筷，拿纸巾擦了擦嘴：“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他选择自动跳过乔母的问话，面无波澜从餐桌上起了身。 乔母怔住，刚要直直问韶韩衍为何不回答自己，被一旁的乔青雅赶紧拉住。 她太清楚韶韩衍此刻的面无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那个男人，从来不将自己的情绪外露。 他越平静，证明他心底极为不满。 吃完饭，韶韩衍没坐几分钟便要走，说是还有事情要处理。 门口，他看着墙壁上的照片墙，有乔母和乔父的合照，也有乔母和乔青雅的合照，还有后来用PS技术，将他们一家三口合在一起的照片。 照片很多，也很温馨。 唯独没有沈云。 “阿姨，你们这一家三口的照片挺温馨的。”韶韩衍忽的语气不明说道。 乔母愣了愣，随后笑道：“以前家里的相册都在搬家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这些都是网上的存照……以后你跟雅雅拍点合照，我也往这里贴，这半边墙都贴你们的照片。” 韶韩衍点了点头，随后勾了勾薄唇：“还真是一点沈云的影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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