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谭盈雪每天发来炫耀的合照,我知道,她的计谋得逞了。
我坐在孤寂的病房里,盯着明亮的窗外发呆。
初恋,心存遗憾,很可能玉殒香消、天人永隔。
谭盈雪还真是摸透了男人心。
我不由得又想起儿时的幻想游戏。
假如,是我突然死了呢?
邵柏港他会怎么想,他会怎么做?
我真的很想知道。
于是我闭眼凝神,开始编造自己的死法。
而这次被我拖入幻境的对象。
是整个世界。
幻境,开始——
6
她死的那天,天晴朗极了。
街道两旁的香樟树生机勃勃,每片叶子都剔透得好似翡翠。
邵柏港在窗边点了一支烟,手却抖得厉害。
他的爱人,他的妻子。
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
邵柏港将一大口烟吞进肺部。
像是吸了一大口柏油热气,喉咙被刮得生疼。
明明那天早晨她还和他发了微信,说她要出院了,问他能不能来接她回家。
当时他怎么回复的来着?
他回在公司忙,会派司机去接她。
然后他就将手机静音,继续坐在医院的花园长椅上,与谭盈雪追忆往事。
比如某个高中同学现在在哪儿工作,大学时谁犯的某件蠢事至今半夜想起还会尴尬。
那一整天的阳光都很好,他们也追忆得很开心。
当他傍晚推门回家时,先有欢快的轻音乐灌入双耳,后有凉掉的菜香充斥鼻腔。
而他的她系着围裙坐在阳台,披着橘粉色的晚霞,安静极了。
黑屏的手机摆在茶几上,宛如一只优雅的黑猫,守着一旁白色的药瓶。
以及撒了一地的安眠药。
他梦游似的走进,手机密码还是他的生日。
里面最新收到的短信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他和谭盈雪坐在阳光明媚的花园,相望笑得默契又轻快……
烟尾燃起的火光忽然刺痛了邵柏港的眼睛,烟灰掉落在鞋尖。
烧灼感隔着皮鞋烫伤脚背,邵柏港恍惚地低头去看,手抖得再也夹不住香烟。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天发生的一切——
她被司机接送回家,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决定转换心情。
于是她打开小音箱,哼着歌准备大烧一餐,晚上与他一起庆祝她的出院。
她在厨房哼着歌,锅铲随着节奏挥舞,陡然收到一条陌生短信。
她看见短信附着的照片,先是一怔,手里的锅铲还能顺着惯性翻炒几下。
接着在某一瞬间,整个人死死凝固。
那一刻的她,会想什么?
是她才烧好的这一桌热腾腾佳肴配上红酒会有多美味?
还是那又干又涩的安眠药要一颗一颗吞下去多少才会最快起效?
邵柏港不敢再去细想,只觉得他的心脏疼得快要裂开。
那天在他将手机静音后,她发给他的最后两条微信是:
「等你忙完回家,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吧,关于谭盈雪,关于这些天,关于我们的未来」
「我很爱你,很珍惜你,我不想失去你」
爱、珍惜、失去……
她。
邵柏港右手攥住上心口,像是无法呼吸,闷哼出一阵困兽似的呻吟。
她,死了。
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再也再也,找不回来了。
也就在这时,一串喧哗爆发在医院的长廊,由远及近快到像是劈来的天雷。
邵柏港迟钝地回头,一个拳头就以十分力砸在他的脸上。
「砰!」
邵柏港整个人直接飞出去,脑袋撞上窗台发出可怕的重响。
「邵柏港!我他妈杀了你!」
冲进病房的顾卓双目被血丝织成血红,脖颈上青筋暴起。
他一把拽起瞳孔涣散的邵柏港,疯了似的一拳接一拳,血很快糊了满手。
「啊!」
追上来的谭盈雪还推着点滴架,她惊恐尖叫一声,想过来阻拦,又被杀红眼的顾卓吓得不敢靠近。
「卓哥!」
而第二个追进病房的是楚坤。
「卓哥你冷静点!」
可楚坤根本拉不开顾卓,反倒被失去理智的顾卓误伤。
「顾卓你他妈给我冷静点!!」
楚坤踉跄着蹭去脸上的鼻血,歇斯底里地吼道:「你现在要是进去了!谁来带阿寅回家?!」
带阿寅回家。
这句话就像是个魔咒,一下将发狂的顾卓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