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白深深下班回来,一家人很沉默地吃了一顿午饭。 白深深只是觉得气氛很怪异,却没问,只是从陆朝阳嘟嘟囔囔中知道,陆北倾带着对象找了过来,只是那个对象,陆家看不上。 吃了午饭,陆南光和钟文清离开,两人还要去镇子上见陆北倾和胡耀宗,商量结婚的事情,然后一起回京市。 陆南光有些遗憾地看着白深深:“我们这次回去,可能短时间过不来,你和安弥好好过日子,要是有什么困难,打电话或者发电报,能办的我就在那边帮你们办了。” 白深深刚想摇头,楚江开已经开心地点头:“好呢,爸,到时候我们肯定会找你,你也一定要给我们解决了啊。” 比如高考名额的事情,白深深要是办不了,她就找陆南光,反正大学一定要上。 至于什么公平竞争,她可没那么高尚,有大腿要抱就赶紧抱。 本来对她这个一无所有的穿越者就很苛刻了,一点金手指都没给,其他地方再不钻营点,她可就要变得平庸了。 陆南光愣了一下,点头承诺:“好,只要你们来电话电报就好,我和你妈先去镇子上,关于北倾的婚事,我们还要再商量商量,北倾结婚,我就不喊你们回去了。” 毕竟对这个女婿,他们实在喜欢不起来。 白深深点了点头:“我送你们去镇子上。” 楚江开闲着没事,也跟白深深一起送陆南光夫妻去镇子上。 镇子上就一家简陋的招待所,是个大院子里面一圈房间,以前算是车马店,赶马车牛车到镇子上办事回不去的,就在店里休息一天。 后来镇子叫红旗公社,住宿店也改名叫红旗招待所,里面多是通铺,只有两间两人间。 胡耀宗从进房间开始,就没给陆北倾好脸色看:“没想到你在陆家也不过这样,人家都要吃饭了,还赶你走。就算看不上我,也不能不给你吃饭啊。” “我看你爸妈根本就不重视你这个女儿,也就我对你好,你还动不动给我脸子看。陆北倾,你再骄傲有什么用,不一样跟我睡了。” 陆北倾坐在简易的木板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窗户,这一路来,她已经听得麻木了,胡耀宗总是说她不被陆家宠。 说父母重男轻女,说她什么都不是。 让她偶尔想起来,也感觉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生活得非常失败。 不得不说,胡耀宗洗脑很成功,让原本心里就不健康的陆北倾,完全失去了自信,甚至觉得,她嫁给胡耀宗可能也是一个好的归宿。 胡耀宗嫌弃地看了一圈,感觉满屋子都是粪便的味道,忍不住抱怨:“也就是你,我愿意跟你来吃这个苦,换个人,我犯得着来这种那地方吗?看看这周围,脏得跟猪圈一样。” 边说着边推开窗户,感觉刚在镇子上吃的面条都要吐出来了。 推开窗,正好看见钟文清他们进来,在看清白深深那张脸时,胡耀宗吓得脸色一白:“陆峦城……” 胡耀宗脸色发白的看着白深深,小腿都忍不住开始打哆嗦,喊了一声陆峦城后,再也说不出别的。 感觉下一秒就要尿裤子时,突然想起来,陆家又找回来一个孩子,这很可能是那个白深深。 可依旧忍不住的惊慌,为什么白深深和陆峦城长得那么像? 钟文清进屋就发现陆北倾和胡耀宗只开了一个房间,皱着眉头:“为什么开一个房间?再没有房间了吗?” 陆北倾红着脸站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胡耀宗压着心里的慌张,笑嘻嘻地开口:“伯母,我们一路上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方便我照顾北倾,而且我们都要结婚了。” 钟文清板着脸看着陆北倾,忍了又忍,最终没有发火。 楚江开心里算是明白,陆北倾为什么会死心塌地地嫁给胡耀宗,恐怕两人早就成了好事,至于是不是强迫就不清楚,但这个年代,名节很重要。 她还发现,胡耀宗在白深深出现后,身上那股油滑俨然收敛了很多,变得很小心谨慎,甚至都不敢看白深深一眼。 房间太小,楚江开和白深深在里面站了一会儿,喊着陆朝阳一起离开。 胡耀宗殷勤得送几人出来,走到招待所大门口时,跟白深深陪着笑:“大哥,如果你有时间,一定去京市参加我和北倾的婚礼。” 白深深只是垂眸扫了他一眼,眸光凛凛似带着寒光,带着一股压迫感,让胡耀宗瞬间头皮僵硬,下面的话都不敢再说了。 这个男人,和陆峦城完全不一样! 陆峦城如清风明月,徐徐温润,心思隐藏很深,不会让你猜透他的心思。 而白深深,他一眼如利剑,仿佛能劈开他的灵魂,将他心里深处看得一清二楚。 胡耀宗不敢再说话,看着白深深带着楚江开和陆朝阳走远,才敢深深呼一口气,动了动腿,才发现腿一直抖着,有些使不上劲儿。 为什么白深深和陆峦城长得一模一样? 他从陆峦城未婚妻那里偷了手表,引得陆峦城以为洛安冉被绑架,再去救洛安冉时,被人伏击受了重伤。 后来失去了下落。 至于陆陆明搞的那些小把戏,不过是胡家故意让陆陆明打了个头阵,就是引陆峦城上钩,然后换一个地方把陆峦城抓起来。 活着的陆峦城可比死了的陆峦城有价值多了。 只可惜那一次让陆峦城跑了,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胡家渐渐没落,却找到了其他门路,和境外一些势力勾结起来,贩卖情报,和一些他们想要除掉人的信息。 陆峦城曾经狙杀过对方指挥官,所以也被列入黑名单,但人家指明要活的。 所以才想着先弄陆峦城假死,然后把人骗走伏击绑架,谁能想到陆峦城受了重伤,还能跑了。 胡耀宗不敢想,一想就忍不住脑门冒汗,好在他现在要娶陆北倾,只要和陆北倾成了一家人,他要是出事,陆家也会受牵连。 想到这里,胡耀宗挺直了腰背,白深深又怎么样? 陆峦城那么聪明的人都能上当,白深深又算得了什么? 钟文清坚决不同意胡耀宗和陆北倾两人住一个房间,就算要结婚也不行,让陆南光和胡耀宗住一间,她和陆北倾住一间。 晚上洗漱后躺下,钟文清看着身边的陆北倾,又忍不住叹气:“既然要结婚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如果胡耀宗欺负你,你回来跟我说,你大哥和二哥肯定不会放过他,就算你爸,也照样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陆北倾没吱声,感觉生活是一片黑暗,哪里还有什么光明。 钟文清想了想:“刚结婚别着急要孩子,实在过不下去离婚回家,回家爸妈养你,离婚也不丢人。” 陆北倾红着眼圈,想想钟文清的病,吸了吸鼻子:“妈,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过日子的。” 钟文清也不知道女儿到底怎么想的,只能心里叹息,却什么也帮不了。 半夜下了一场大雨,去县城和市里的公路被冲垮,钟文清他们被困在镇子上,暂时走不了。 楚江开一早听广播才知道公路冲垮了,班车最近几天都不往市里发,满嘴牙膏沫地跑回屋里:“陆长锁,爸妈他们走不了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然后又好奇:“昨晚那么大的雨,我们的房子竟然没漏雨。”
“我们不在的时候,我找房管科的过来修了屋顶,中午我去镇子上一趟,你就不用过去了。”
白深深只是觉得胡耀宗这个人有些蹊跷,他看自己的眼神,闪烁躲避,所以他想再去见见这个人。 原本陆长风今天会过来,路不通,恐怕也来不了。 但他不能错过接近胡家人的机会。 楚江开想去凑热闹:“中午我也去啊,午饭咱们在镇子上吃,国营食堂旁边有个小吃摊,做的洋芋鱼鱼很好吃,我想去吃那个。” 白深深自然同意:“中午下班,我去接你。” 楚江开想着白深深还会借个自行车过来接她,特意穿了裤子和衬衣,却没想到白深深开着单位的吉普车过来。 坐在车上,楚江开有些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白深深愣了一下:“没学过,之前开过坦克。” 楚江开佩服的冲白深深一抱拳:“打扰了大哥,没想到你还会开坦克呢?” 白深深点头:“嗯,这些就是在训练中必须掌握的,后来没人开车,就摸索着上去自己开。” 难得话多了一些,还跟楚江开讲了他刚入伍时的一些小事故,因为文化基础差,人又老实,被分去喂猪,后来又去种菜。 楚江开听着都惊讶,白深深的故事,都能写一本小人物成长史的小说。 不过更惊讶,他竟然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还是一些琐碎的小事。 这还是那个沉默如金的白深深吗? 忍不住扭头斜睨着认真开车的白深深:“表现不错,以后没事就把你的故事都说给我听听,比如你受过几次伤,生活中都有什么趣事,还有,有哪些姑娘喜欢过你,给你写过情书,缝过鞋子。” 白深深不理楚江开的调侃,很认真地纠正:“没人给我写过情书,也没有收到过鞋子。” 楚江开不信:“我之前可是听了不少,这个嫂子要给你介绍对象,那个领导要给你介绍对象,还有什么医生护士,歌舞团的台柱子,都给你示过好。” 这么一算,就忍不住想起来唱歌的李银屏,又被楚江开拿出来说一顿。 白深深索性一个字都不说,他知道不管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 楚江开就喜欢看白深深笨嘴拙舌不会辩解的模样,靠在座位上咯咯笑着。 他们到招待所时,陆朝阳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抱着个大西瓜在院里溜达。 看见楚江开和白深深,开心地喊着:“大哥,嫂子,你们来得正好,我买个西瓜可是没有刀。” 楚江开哭笑不得:“你可以把西瓜放下再去找刀啊,抱着来回跑也不嫌累得慌。” 陆朝阳捧着大西瓜,冲房间努了努嘴:“我不想让胡耀宗那个狗日的吃我的西瓜,看都不想让他看见,所以我要抱着。” 楚江开敲了陆朝阳胳膊一下:“小姑娘家家,说话要文明点,回头陆长风听见多不好。” 陆朝阳哎哎叫了好几声:“嫂子,你好好的干嘛提他呀?” 楚江开就是好奇:“他都救了你,你们之间怎么没有点交集?” 陆朝阳惆怅的叹口气:“我大哥就是单纯的不爱说话,他是一座冰山啊,不仅不爱说话,散发的气息都能把人冻死。” 说完抱着西瓜用肩膀怼了楚江开一下:“哎呀,我家现在都够乱的了,你就别八卦我了,走走走,咱们去切西瓜。” 去找了刀,又抱着西瓜回房间,陆北倾和钟文清坐在一张床上,陆南光没在,胡耀宗坐在另一张床上。 看见陆朝阳抱着西瓜进来,赶紧起身要去帮忙,被陆朝阳瞪了一眼:“你别动,一会儿也不能吃我买的西瓜。” 胡耀宗讪讪地笑着,在看见最后进门的白深深,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又笑得更加灿烂起来:“大哥,嫂子,你们来了,吃饭没有?要不我们一起去镇上吃?” 陆朝阳瞪他一眼:“我们家又不是吃不起饭,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去镇子上吃,跟你在一起吃饭只会让人恶心。” 胡耀宗掐死陆朝阳的心都有,这死丫头从小就不给他面子,可是当着钟文清和白深深的面,他不敢乱说,哈哈笑着:“朝阳说话还是这么毒,跟小时候一样,一点不饶人。” 陆朝阳冷笑:“你说错了,我是从来对畜生说话不客气。” 楚江开眯眼笑看着陆朝阳,这姑娘脾气太对她胃口,胡耀宗这种人,就不能给他脸。 最后胡耀宗带着陆北倾去吃饭,白深深带着楚江开和陆朝阳出去吃饭。 而陆南光用饭盒给钟文清买回来了一份饺子,两人心情不好,也不愿意出去吃。 陆朝阳也喜欢吃这里的特色小吃,洋芋鱼鱼,就是用土豆煮熟然后碾成泥和成面,然后再搓出两头尖尖的小鱼儿一样的长条,可以炒着吃,也可以放在酸汤里,或者配上独有的辣椒蒜汁还有卤汁。 楚江开喜欢吃蒜醋汁配路头卤汤的,酸辣可口,在夏天吃了一碗,还挺舒服。 陆朝阳喜欢酸汤的,用这里特有的酸菜汤煮出来,也别有风味。 楚江开怕白深深吃这个吃不饱,又去买了两个烧饼来,三人就坐在街边的小摊位上吃。 而胡耀宗和陆北倾就在隔壁的国营食堂吃饭。 小镇上的食堂也没什么好吃的,饺子和面条,菜卤也就几样。 胡耀宗皱着眉头点了两斤饺子,要了两碗面汤,然后嫌弃地说道:“这个地方真是让人受够了,一股羊肉的膻味,那些人开口也都是黄土高坡的味道,真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陆北倾垂着眼皮不说话。 胡耀宗这会儿也没哄她的心情,扭头到处看着,正好隔着窗户就能看见白深深带着妻子和陆朝阳在外面小吃摊上吃东西。 眯眼看了白深深一会儿,回头问陆北倾:“你这个大哥听说也挺厉害的,怎么会沦落到这里干保卫工作?” 陆北倾不想说这个:“我不知道,你想知道去问他。” 胡耀宗嘶了一声:“陆北倾,我是不是给你两天好脸,你就想上天了?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除了我要你,谁还会要你,你还真当自己还是以前陆家大小姐呢?我看陆朝阳都比你得宠。” 陆北倾咬着下唇不说话。 胡耀宗哼了两声,扭头又去看白深深,正好碰上白深深的视线,端着碗像是无意看过来一样,却吓得胡耀宗心里一哆嗦。 这个地方不能待了,这个白深深眼神实在太可怕了。 胡耀宗不想再见白深深,偏偏从饭店出来,在招待所门口又遇见白深深,这次只有他一个人,没见楚江开和陆朝阳。 不打招呼也合适,可是打招呼,却忍不住的腿软。 堆着一脸的假笑看着白深深:“大哥,吃完了?怎么不去屋里坐会儿?” 本就是客气的一句话,也不指望白深深回应,却没想到白深深点点头:“好。” 胡耀宗想不答应都不行,只能硬着头皮让白深深去他和陆南光住的房间。 陆北倾没有跟着进来,而是去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而陆南光也在隔壁陪着钟文清。 所以房间里顿时就剩下白深深和胡耀宗,让胡耀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到底是作恶很多,心里恐惧着,脸上却一点不显。 还笑着让白深深坐:“大哥坐,招待所条件不行,你就凑合坐,抽烟吗?” 赶紧从口袋掏出从京市带来的哈德门过滤嘴烟,现在算是顶高级的香烟,殷勤的递到白深深面前。 白深深摆了摆手:“我不抽烟,我们就坐着聊聊天就行。” 胡耀宗脑门上汗水都要下来,他和白深深有什么好聊的? 脸上却笑的热情:“好呢,之前听北倾说你的事情,我也气愤的不行,要不是你被抱错,那我姐夫就应该是你啊。” 白深深可没半点兴趣当胡耀宗的姐夫,眼神淡淡的:“陆陆明什么时候执行死刑?” 胡耀宗心里一个激灵,有些不明白白深深为什么会突然问着问题。 干笑了两声:“我也不是很清楚,据说已经过了终审,我姐身体不好,我们也不敢去打听,没想到陆陆明竟然这么狠毒,害你们一家都不能团聚,而我姐也是受害人,可怜了两个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呢。” 说着满眼伤痛的叹息。 白深深突然就换了个话题:“你之前来过龙北。” 胡耀宗还没从上一个话题中回神,又被白深深问了新问题,一时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说完才反应过来,上了白深深的当,赶紧改口:“我连京市都没出过,怎么可能来过龙北,没来过。” 说完干笑起来:“我最远就去过天津港,我倒是想来这边呢,那会儿也不让乱跑啊,而且我这边又没亲戚,也就没来过。” 絮絮叨叨解释了半天,心里却着实慌得不行,也不知道白深深会不会相信。 这个男人看着风轻云淡,心思怕是比大海还深。 胡耀宗不了解白深深,却知道这个男人一点儿也不输给陆峦城,甚至比陆峦城更有心机。 心里忍不住嘀咕,陆家这都是出了什么怪物! 白深深也没深究这个话题:“也是,这边穷乡僻壤,很少有外乡人来这里讨生活,更不要说城市人往这边跑了。” 除了那些迫不得已下放的知青。 胡耀宗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大哥,我可是听了你不少事迹,你可真厉害,是我们该学习的榜样。” 白深深没什么表情:“我只是比较幸运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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