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我拎着两袋沉甸甸的垃圾下楼。 丢进垃圾桶的时候,提手刮到手指,就这么把无名指上的戒指带了下去。 我愣了好一会儿,大脑里有什么声音在轰鸣作响。 回过神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趴在垃圾桶边沿,上半截身体探进去,在一堆没有系好的垃圾袋中间,翻找着那枚小小的金属指环。 身后传来鸣笛声,接着有什么东西砸过来,磕到了我脚踝。 同一时刻,我找到了那枚掉在半个西瓜里的白银戒指。 我猛地直起身子,转过头,正对上徐晋砚嘲讽的目光: 「不是离开我嫁有钱人去了吗,现在怎么混成这样?」 低头,脚边躺着两个空的矿泉水瓶,应该是他刚才扔过来的。 作为一个熟记资料的小说作者,我很快认清了车前的图标:他开的是一辆兰博基尼。 车灯照着小区惨白的路,初夏夜晚,未褪的热潮混杂在晚风里吹过来。 在他不加掩饰的目光里,我却像是被扒光了浑身的衣服,通体发冷。 「怎么了?丢人得说不出话了?」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回过神来:「我不是在捡垃圾,我在找戒指。」 徐晋砚怔了怔,眼睛忽然一亮:「是我当初送你的……」 「我的有钱老公送我的钻戒掉进去了。」 我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三克拉的大钻戒。」 那张俊俏的脸一瞬间沉下来,神色变得很难看。 徐晋砚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驱车离开。 直到两道车灯消失在路尽头,发动机的声音渐去渐远,直至安静无声,我浑身紧绷的肌肉终于松懈下来。 愣神片刻,我弯下腰,捡起那两个瓶子扔进垃圾桶,转身回家。 洗澡的时候,门外传来渐近的凌乱脚步声,还有接吻和调情的声音。 接着浴室门被用力拍响,住在隔壁那对情侣不满地叫骂:「谁大半夜的还洗澡,这么缺德!」 水流哗啦啦地淌下来,我像是被封闭了五感,什么也听不到,只是沉默着冲洗手里的戒指,最后穿着破洞的睡裙回到卧室。 房子的隔音不太好,依稀能听见隔壁传来的动静。 我反锁房门,在灯光下注视着自己的手,才发现指尖在轻轻颤抖,好半天才把戒指重新套回手指上。 五年前徐晋砚把它送给我的时候,是亲自给我戴上的。 那时候我笑着问他:「这算是求婚吗?」 「我怎么会用这么便宜的戒指求婚!」他摇着头反驳我,「等求婚那天,我要给你买个大钻戒,铺一条街的玫瑰花海。」 我于是笑得更开心,踮起脚,在他嘴唇上用力地亲了一下: 「开什么玩笑,小律师,你昨天才抱怨过律所的实习工资只有一千八。」 后来我决绝地提出分手,他追到我公寓楼下来求我: 「我们的日子会变好的,南乔,你再等一等我,求你了。」 「你这么穷,还要我等你到什么时候啊?」 我把他递过来的花束摔进垃圾桶里, 「你已经二十四岁了,月薪五千三,我要跟着你过一辈子穷日子吗?」 ……不能再想。 在情绪彻底泛滥前,我强迫自己从记忆中抽离出来,打开电脑。 桌面上清晰地展示着我今天要做完的事: 连载小说六千字,谈好的广告软文一篇,给网红博主的文案两则。
这就是我的生活,二十六岁,与人合租在四室一厅不足十平米的次卧里,日夜颠倒地书写着一切能用来赚钱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出门吃饭,竟然又在电梯里撞见徐晋砚。 昨晚太暗,见面也只有短短片刻,我其实没太看清他的样子。 如今距离近了,我在明亮的电梯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嘲弄目光,忽然有种轻微的窒息感。 四年不见,他变化良多,之前那种青涩又飞扬的少年气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独属于成年人的锐利冷静。 他在亮白的灯光下打量我,片刻后忽然勾起唇角:「富太太,怎么还住这种地方啊?」 「体验生活不行吗?」 我掐着手心,不甘示弱地回击,「兰博基尼租一天也挺贵吧?」 「嗯,是挺贵,主要还是我女朋友喜欢,所以就买了一辆带她兜风。」 他扯了扯没扣的衬衫领子,露出脖颈上一块刺目的红痕。 不知道是不是熬通宵的结果,我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后退两步,脊背抵着电梯间墙壁,急促地喘了两口气。 再抬起头,正好看见他有些慌乱地移开眼神。 电梯安静片刻,接着停在了我按下的十八楼。 我走出电梯前,徐晋砚忽然闷声闷气地开口:「我刚搬过来,就住在你楼上。」 步履轻轻一顿,我还是没有回头。 我一直以为,在我满目疮痍的生活里,爱情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因此分开的这四年,我也没有很想念他。 戴着他送我的戒指,只是出于习惯,懒得摘。 可是这一刻,在他骤然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一刻,我几乎快要克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情感。 回家后我在玄关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冰箱前,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剩菜里,找到之前剩下的半瓶酒。 一边喝酒,一边给闺蜜小游发消息:「徐晋砚回 A 市了,你知道吗?」 她很快回我:「你遇见他了?」 「……没有,只是听说。」 遇见了又怎么样呢? 他如今的人生一片光明坦途,也有了深爱的女朋友。 何况就算没有,就凭四年前那次分手,我在他心里是什么形象,自然不用多说。 昨晚遇见后,他的反应足以证明—— 见我落魄,恐怕他心里只会觉得万分快意。 醉意渐渐上涌,我却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很久,终于沉沉睡去。 后面几天,我没有再遇见徐晋砚。 然而那天晚上回家,走进小区不久,我却察觉到身后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跟着。 这是个老小区,占地很大,治安并不算太好。 我走的这条路,路灯坏了一个多月也没人修。 我试着加快脚步,身后跟着的步伐竟然也急促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急促跳动,大脑一片空白,我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手机拨了 1 号快捷键。 好几声后,电话才被接通,那边却没有人说话。 我故意把声音放得温柔:「老公,我已经进小区了,马上到家,记得给我开门。」 安静片刻后,那边传来徐晋砚冰冷的声音:「林苑,你认错老公了。」 电话被挂断了。 我的心跳也跟着停了一拍。 走进电梯后我就开始疯狂地按关门键,然而门就要关上的时候,一只手伸进来挡了一下。 接着门重新打开,一个戴口罩帽子的男人走进来,没有按楼层,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我。 他身上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酒气。 我颤抖着按下 19 楼的按键。 电梯在 19 层停下,我僵着脸走到 1901 门前,按响了门铃:「老公,我回来啦。」 没有应声。 漫长的几秒钟,好像有脚步声靠近我,又好像没有。 我无法回头去看,只觉得冷汗爬满后背,手已经伸进口袋里,摸到了手机的紧急呼叫键。 就在这时候,门开了。 连睡衣都没扣好的徐晋砚顶着一头水淋淋的头发,猛地拉开门,脸色又冷又沉: 「林苑,你到底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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