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醒的时候季聿已经走了。
见我下来，家里的保姆阿姨过来问我吃什么早餐。
我连忙摆手说不用。
从小我就是被人使唤的命，如今突然间有人对我这么客气，我还有点不习惯。
今天我是要回一趟陆家的。
先且不说季聿和陆寒洲之间的戏言，就单单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我都不能再继续在陆家住下去。
我事先和闺蜜陈窈打了招呼，这几天打算借住几晚。
她听说我要从陆家搬出来，高兴得快要尖叫出来，「小丫鬟终于肯回到现实社会，当你的大女主啦？」
小丫鬟。
是我几个姐妹对我的称呼。
他们总对我守在陆寒洲这件事颇有微词。
一直拖到了将近 10 点，我才回了陆家。
没想到才推开大门，就看见陆寒洲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
身上的衬衫皱皱巴巴的，神色有点憔悴，像是一夜没睡。
而茶几上放着的，是我的手机。
心往下一沉，陡然间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绕过他我走上去想收拾东西，陆寒洲先开口，「我后悔了。」
脚步顿住。
陆寒洲语气有点烦躁，「我说不卖了，你继续在这住着。」
我有点想笑。
他说卖就卖，他说不卖就不卖。
我是和陆家签过什么卖身契么？
我没吭声，继续抬脚往上走。
陆寒洲起身，「我不会让你走，你欠陆家的还没还清，就得继续给我留着。」
就因为这个枷锁。
我在陆家待了 24 年。
我终于忍不住，看向他。
「陆寒洲，我什么都没做错过。是我爸妈欠了陆家的恩情，不是我。而且，就算是让我报恩，也应该是陆妈妈，轮不到你。」
我吸了口气，「我这么多年守在你旁边没离开，我不相信你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说完，我大踏步上了楼。
将自己的房间门重重关上。
我喜欢过陆寒洲。
小时候他身体不好，比同龄人要矮很多。
我倒是穷人家的孩子好养活，又胖又壮。
我妈让我照顾他。
那时的他很可爱，小小一团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溜溜球掀起热潮。
我妈不肯给我买。
是陆寒洲把零花钱省下来，给我买了个很贵的。
让我一跃成为了班上备受瞩目的人。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概是初中之后吧。
陆寒洲就和我渐行渐远。
还联合班上的同学孤立我。
但每次当我真的被人欺负的时候，又是他带人将我救出来。
如此反复。
互相折磨。
而现在，当陆寒洲说出要把我卖了的时候。
我终于还是累了。
纠缠了那么多年，我想是时候有个结局了。
走下来，陆寒洲已经调整好了表情。
嘴里叼了根烟，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上。
「初意，你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我没停下脚步。
他吸了口烟，「这次你只要离开，以后就休想进我陆家的门。」
我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最后把门重重地关上。
同时被关上的，还有我 20 多年的青春。
5
下午，季聿给我发了信息，说已经把钱打给了陆寒洲。
我彻底懵了。
谁能想到这人居然是动真格的。
那可是两千万。
我慌忙给季聿打了电话，「季总，我想这里面有点误会。我和陆寒洲其实并没有签署过什么协议，这个钱……」
「我知道。」
季聿打断了我的话，「其实，这笔钱不是买你的。」
「那你这是？」
「谢谢陆家对你的养育之恩。」
我愣住了。
还想问什么，听筒那端突然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他应了声「好」，然后才跟我说，「马上开会，晚上七点你来接我下班的时候再说。」
电话挂断。
我听着那边的「嘟嘟」声，有些凌乱。
他说什么？
接他下班的时候？
他是幼儿园小朋友么，怎么下班还要人接。
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接他了！
原本晚上我和陈窈约好了在家吃火锅。
考虑到季聿开会，我就给这人发了个信息。
「晚上有事，改天再说吧。」
结果一直等到六点半，他都没回复。
「怎么一直看手机？」
我赶紧收起电话，「没什么。」
过了几分钟，我还是坐不住。
「窈窈，七点我得接个人，火锅咱们还是改天吃吧。」
说完我套上外套就要往外走，陈窈把我拽住，「你该不会后悔了，又准备找那位大少爷了吧？」
「不是。」
看陈窈不信任的眼神，我抓了抓头发，「真不是，这回……是个大冤种。」
还是给了两千万的那种大冤种。
我到的时候季聿刚开完会，低头看着手机，眉头紧蹙脸上的表情煞是严肃。
后面跟了一溜烟高管，步履急促要跟他汇报什么。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季聿西装革领的样子。
和那晚他睡眼惺忪让我给他讲笑话时简直判若两人。
我竟有些却步。
季聿和陆寒洲一样，和我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或许两千万对他们来说，只是有钱人的游戏。
还是不该来的。
叹了口气正要走，季聿抬头瞧见了我。
原本紧绷的脸陡然露出笑容，他低头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便大踏步朝我走来。
「不是说不来了？」
我皱眉，「所以你看见我给你发的信息了，故意没回我？」
季聿无辜地晃了晃手机，「刚看见。」
算了。
我叹了口气，「既然见面了就说清楚吧，两千万我还不起，钱我帮你去找陆寒洲要回来。我跟他的事跟你没有关系，谢谢你那天晚上收留我。」
说完，季聿拽住我，「别去找他。」
「啊？」
季聿压低声音，「既然陆寒洲说了，这笔钱能让你偿还完恩情。那接下来，能不能忘记他，为自己活着？」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默了。
我在季聿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
这一刻我竟有点恍惚。
「所以你知道我们家欠陆家这件事，那天是故意那么讲的？」
我看着他，「你是为了帮我，为什么，你到底是谁？」
季聿垂了垂眼眸，「或许，我就是一个喜欢你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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