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有初夏的暴雨,雨下的凌厉狂暴,直直的像泼水一般。 雨中,城墙上的人好像被这暴雨打醒似的,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像是与天同泣,也或许,天便是因为这少年郎,也哭了一场凌厉。 次日,岭南的轿一走,丞相府是接着的红锦铺上,门中、牌匾上满是红锦,府中的温长锦也开始红装打扮起来,她的婚宴紧接着李长歌的离去。 她已经不在乎朝帝城的百姓如何议论她了,接的这般紧就是因为,她要墨南亭也永远记住,永远记住与自己的婚宴。 她要他痛苦,又不得反抗,一如这么多年,自己爱他的状态。 这边人也是青丝秀,红锦下,红颜新妆比花艳。 头钗朱玉拥玫瑰,身有红衣绣凤凰。 温长锦身上紫檀木散发着淡淡的幽凉香味,镂空雕花嵌着羊脂玉的铜镜映出她绝代容颜,抬眸谈笑间便可衬得这世间所有美好都暗淡无光。 冰雕玉勾玄胆鼻,往生河上菱唇艳。色若春晓之花,芙蓉面寒。 让人觉得用倾国倾城这样的词句也是负了这般美貌。 这般场景,佳人在席,红烛衬的人比光柔,墨南亭的目光空洞冷漠,像具行走的尸体。 从李长歌出城门的那一刻,他确实觉得自己已经是死了。 他冷漠开口,声音不带一点温度,在这已燥热的夏,像冰刃一般:“这样够了么,婚结了,你是王妃了。”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温长锦站起,一把掀开自己的红盖头,带着金磷的盖头落地,声音清脆,却透着绝望。 她也不欲再说,眼前这个人,一颗心都在李长歌身上!半分都不可能爱自己,她开口道:“孩子,我需要一个孩子。” 墨南亭转身,剑眉凌厉,目光凝滞的盯着她,眼前这个人,面容还是朝帝城第一美人,容色是无可挑剔的美,他说道:“温长锦,你不觉得你这般,像地上的烂泥,让人生厌么。” 温长锦咬着牙,那般不想让自己哭出来。 泪挂在眼中,她亦恨,若不是爱的这般深,以她的身份与长相,何须如此,父亲疼爱她,出嫁前亦是劝说不已。 双生蛊双生蛊,李长歌出事温长锦亦活不了,她又何尝不是豁出了命,求得这虚假的一世夫妻呢。 看着温长锦这般模样,墨南亭更是厌恶。 他手中劲风灭了蜡烛,终究是为了李长歌,答应了。 一夜过去,夜里临着清晨,墨南亭便走了。 温长锦知道他一早便走,不带半分留恋。 清晨的光撒进房中,床上的女子还是那般的美,只是美人含泪,看的让人生悲,孽缘、孽缘。 岭南。轿子在荣亲王府停下,老王妃和许重光都在门前,轿帘被掀开,锦帕下,李长歌看到了那双手,她搭上,余生托付至此。
这场婚礼是温馨异常,老王妃看着自己的独子将爱慕多年的姑娘娶进门,乐呵的不行。
许重光也是,平日里沉稳温润的人,洞房花烛时拿着掀帘抚杖的手竟是有些颤抖,掀起后,看着眼前的李长歌笑意盈盈带羞的脸,许重光竟是眼眶微红。 李长歌笑着问他:“相公,怎么洞房花烛之夜,反而哭了?” 许重光笑开颜,拿来合卺酒,两人同牢合卺后。 李长歌剪下自己的一绺头发,许重光也会意,剪下自己的一绺头发,两人用红线缠绕在一起,许重光看着红烛下的李长歌,牵着她,柔声说道:“往后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不似朝帝城中的孽缘,岭南荣亲王府中的二人,是欲行还休,双双如绣帷,低头弯腰把灯吹,一夜温情。 岭南好景长。 荣亲王府中,老王爷与王妃相爱,与李长歌父亲一般仅娶一王妃,于是又知道李长歌是自家王爷爱慕多年之人,还是守卫边关的女将军,荣亲王府对这新来的王妃都是极为的尊敬与爱护。 岭南常年春,风和煦暖人,无边无际的青草地里,一红衣女子牵着风筝线跑的极快,李长歌恍惚觉得,在岭南自己又找回了,旧时无忧无虑的感觉。 只是偶尔也会惆怅道,花相似、人不同,昔年陪她放风筝的人,如今已像离她而去多年一般,隔着两地,她不知道墨南亭如何。 如此多年,说一下就放下了,她没法这么骗自己。 忽然的,风肆意起,那飞的极高的风筝,线穆然的断了,旷野里,断去的风筝一直飞远,方向,是东边的朝帝城。 李长歌突然楞住,原来便是这一点一点的小事,她都能和朝帝城,和墨南亭扯上关系。 她闭眸,任风筝飞远,任自己的发被风吹乱,任肆意的想念,随风而散。 朝帝城中,墨南亭已像行尸走肉般过了半月。公事、他照旧处理,还是以往那个雷厉风行的摄政王。 温长锦那边回宁他陪了,温长锦的所有要求他都不反抗的满足,只是人每日还是这幅像枯草一般的了无生机。 旁人看了都觉得这摄政王如此,都念着怕是会压抑出病来。摄政王府,一众太医围在床边,一旁的温长锦哭成了泪人,像是哭了一夜,眼睛红肿着。 连日来与墨南亭的纠缠,已经让她哪里还有当初那个面容姣好朝帝城第一美人的模样,竟是有些美人迟暮的苍凉。 太医诊出墨南亭现下身体极弱,寒气入体连日高烧,患了重肺痨,最久也活不过今年。床上高烧着的墨南亭听到竟然解脱一般的嘴角带着丝丝的笑,。 温长锦不信,她喊着叫着赶走了所有太医,像癫疯了一般的抓着墨南亭说道:“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就随你去,你想不想让你的阿紫活着!你不能死!” 墨南亭闭眼,声音沙哑的开口:“长锦。” 一声像喊回了温长锦的心神,这般语气,像以往墨南亭对她说话的语气。 她徒然滑落在地,眼泪肆意的落,太久了,自己已经太久没听到他这般平静的喊自己了。 “长锦,该放过自己的,是你。就算为了你的孩子,也为了我的念想,好好活下去。”墨南亭的话落的又平和又沉重,像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呆坐在地上,泪痕还未干的温长锦,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孩子,她心心念念的和墨南亭的孩子,甚至可能连他的父亲都见不到,墨南亭说的,是你的孩子,他想让她好好活下去,不过也是为了李长歌的双生蛊。 她突然开始笑,笑的诡异张扬,人都颤动起来,最后笑到喘不过气,泪痕还在脸上。 她望着墨南亭:“没有双生蛊,我根本没有双生蛊,墨南亭,你恨我么。” 温长锦只觉得好想听到一个恨字,死后他也算记得自己。 墨南亭听到后,还是很平静,嘴里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往后她一世长安,岁岁年年。像我当年的愿一般。” 云中八年八月十四日,七夕,与阿紫一同放河灯,我许愿,那时候我以为我不必求神,会自己实现这个愿,我的愿是愿阿紫永远于我眼中,永远笑颜如花,等着我八抬大轿前去,与她一世长安,岁岁年年。 到底是我错了,这是我此生求不来,求不得的,最后既能知道她可平安。 那便好。 夏去,秋来的极快,日子一日日的流逝,转眼间绿叶便黄了。 墨南亭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也确信了自己怕是活不过大雪天,连日的都在将军府中,写着信。 只是,无人知,他这一封封与妻书写与谁。 冬风吹来,摄政王府终是挂起了白布。
相关Tags: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