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眉垂眼,咬着唇像是要哭出来,过了半天才畏畏缩缩地说:“那你可以告诉我啊,吼这么大声好吓人。” “……”我已无力反驳了,难道这里还有比一只狐狸装人更吓人的事吗? 但经过这两个多月的相处,我早知他的脾性,一只未经世事、傻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狐狸精。还是公的。 所以我拿出十二分耐心,放轻了声音:“那你为何要骗我?” 他把被子拉开了一点,大概是实在热得受不了了,抬头很小心地看了我一眼,马上认真地赔不是:“对不起。” “没关系。”才怪,但是我不想他又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得到谅解,他似乎放松了许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耳朵又立了起来。 我看着忽然想笑,真是只傻狐狸,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 “现在可以告诉我真实情况了吗?皇上。” 被子已经滑到他腰上了,露出他胸口绣着的大鸡腿,油亮亮的样子,很逼真也很诱人。 蜡烛悬空,他抱着大尾巴的尖尖,神情变得落寞起来,沉默许久,好像并不是很想说。 正在两厢无言时,床顶的帐子忽然发出一阵细碎的窸窣声,似乎正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滑过,漫过头顶。 突然有东西从边缘探头而下,嘶嘶出声:“算了,我早告诉你瞒不了多久的。” 我闻声抬眼,正对上一条半挂在空中的蛇,这蛇通体纤长雪白,没有一丝杂质,即使在昏暗中也散发出如玉的微光。 蛇的眼睛像两颗小小的红豆,边吐蛇信边对我说:“你好。” 我已经彻底麻木了,狐狸可以变成人,蛇会说话有什么值得诧异的? 因此我平静得如同老僧入定,很正经地打了招呼:“你好。” 小白蛇说:“他不想嗦(说),我告诉你啊。” “请讲。” “他四(是)个狐狸,两百多连(年)前,被族人流放到镜墟,就是这里啦。镜墟有禁制,许进不许出,这么多连(年)除了我们两个没有别人了,但四(是)不晓得怎么了,你粗(出)现在这里。” 我听了一耳朵的四,插了个题外话:“……抱歉,我多嘴问一句,你老家是不是蜀州的?” 小白蛇往下伸了伸,把头放到狐狸的头顶:“四嘞,你咋个晓得啊?” 我好声好气地问:“他被流放,你怎么也在此处?” 小白蛇气鼓鼓地不想说话:“哼!” “是我的错。”狐狸抠了抠尾巴,诚心诚意地认错,“被流放的时候,我带着我的窝一起走,他盘在草里面睡着了,我没发现。” 我点头:“……那我醒过来的时候,你为何要骗我,说你是皇上?” “我们把你带回来,你昏迷了很久,看起来又是个凡人。”狐狸看着我,小白蛇已经在他头顶盘成了一个堆堆,“他说你要是知道自己在镜墟,肯定会吓得疯掉的……所以,我们编了谎话来骗你,住在皇宫的话,一辈子都出不去也很正常的。” 小白蛇补充:“四嘛,凡人都很脆弱的,特别是小姑凉。我以前在人间的时候,只不过晚上粗来散步,就能把她们吓昏过去。” 我看着这空荡荡的宫殿,夜风挟着草木的清香吹入窗户,满室冷清。
放到凡间,连个大户人家都算不上啊,怎么会觉得能装成皇宫?